秦母身子摇摇晃晃，佣人赶紧上去扶着，她气若游丝，“阿桑，你居然，你居然…”
后面的话，秦母已经说不出来，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的心比谁都还要痛。
秦桑看着清姿，她呆呆地看着自己前方，木然地一动不动，就像跟所有人都隔着一层膜，看不到意外，也看不到伤心，有的只是空洞，只是空洞，无力的绝望的空洞。哀莫大于心死，如今，她却几乎连自己的心都感觉不到了。
秦桑淡然道，“我们是在教堂举行的婚礼，你们应该知道基督教徒对爱情的虔诚跟忠心，我们是彼此发过誓的，这婚姻是合法合理的，是得到认可的，不管你们承不承认。而且，我跟她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了。”
秦母直接倒在椅子上，泪流满面，浑身只有出的气了，佣人手忙脚乱。清姿一下子瘫坐下去。秦桑转身，清姿却忽然叫住他，颤声道，“秦桑，你告诉我，那我们的过去，究竟算什么？”
秦桑微微一震，回过头去，看着清姿凄楚无比的脸，她就像是寒风中吹落的孤叶，摇摆无根。秦桑到底放缓了声音，“清姿，我也不想看你这样。原谅我，如果你可以接受，就当我过去是对你的一番同情好了。从我离开家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知道，我不值得你等这十年。”
没有再多余的一个字，秦桑转身离去。清姿眼前一片黑暗，仿佛走入了漆黑无边的世界，十年的心，原来不过是她自己的一场痴人说梦，梦的舞台上始终只有她一个人，即便美好，也终究不过是虚无缥缈一场。
纪莘端着镀银碗筷，满桌的菜色才动了几口就说够了，旁边的人上了温水，顺便撤了盘子。
宁雅斜着眼睛看他，“是不是老爷子叫你回去，所以吃不下？”
“你觉得是吗？”纪莘反问道。
“才不是。”宁雅笑了，“你要是怕老爷子，当初就不会把老爷子气得吐血，真是流氓一个。”
纪莘也只是浅笑，不说话。就当作是个教训，当初他为了一个女人背弃家门，落得心里伤痕累累，把老爷子的大半条命也给勾去了，想想真是无药可救的忤逆子。不过也是感激这样的教训，要不是把他逼到了绝境，也不会有今天的纪莘了。
“时间差不多了。”纪莘起身抓起外套，“走吧。”
宁雅还差两口没吃完，不由得给他白眼，“粗人一个，也不知道等女士优雅地吃完？”
“你什么时候不优雅？”纪莘穿好衣服，看着她，“你的优雅又不是给我看的。”
宁雅喝了一口水，骂了一句“匹夫”，又问道，“宋清姿怎么样了？”
纪莘脸眉淡淡，“宋清姿？关我什么事。”
“嘴硬！”宁雅没好气，“我可知道老爷子叫你过去，绝对跟宋清姿有关，撇不开关系的，你既然不说，我就跟着过去看热闹好了。”
纪莘直接走出去，天微微下起了冷雨，可老爷子兴致似乎很好，因为据来通知的人说，老爷子正在湖边钓鱼，这天气能够钓起鱼来也算是奇观，但这几年老爷子年年都有收获。纪莘掌任之后，老爷子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这湖边度过的，夏日乘风，冬天赏雨，诗情画意。
纪莘进了别墅大门，穿过院子，直接进了正堂，过了别墅后院，再走长长一段就是回桥清湖，偌大的湖面像镜子，雨打不断，居然还是碧幽幽的，当初纪莘买下这里，就是因为这里安静而天然。老爷子戴着大大的斗笠背着纪莘坐着，旁边的水桶已经有两尾不大不小的野鱼，神态惬然。
纪莘撑着伞，走到父亲身边，看着雾霜凝结而显得白茫茫的天，叹道，“这两年湖里的鱼是越来越多了，虽然外头满世界不太平，可这里还真算是人间天堂。”
“哼，这湖底连着暗河，当然多啦。”老爷子还硬朗，嘴角冷冷一笑，“有时候我看着这些鱼，比看着你还亲。”
纪莘也含笑，笑意却是温暖的，“我知道，有我这个儿子，您一直觉得是败笔。怪不得那些钓起来的鱼您一条也没吃，全放了回去。”
老爷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又严肃道，“少来哄我。叫你过来，心里不大高兴吧？”
“不敢。”纪莘回答，“有什么事情，您尽管说。”
老爷子这才看了纪莘一眼，又定定看着眼前的湖面，“我看，你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要不是我叫人通知你，你还想不起这里还有个废人了。”
纪莘神情依然平静，“爸爸何必这么说，儿子有什么地方不到的，你只管说出来就是。”
“好了，言归正传。”老爷子一摆手，说道，“听你龙叔说，你委托他调查秦氏开发？”
“是的，的确有这么一回事。”纪莘很快承认，因为他知道绝对瞒不过老爷子。
龙叔是纪家的功臣，一直是老爷子的心腹，办事稳妥，为人牢靠，在业界人脉广，随着老爷子退下来之后，有时候也会给纪家父子打点一些事情。但只有一点，纪莘吩咐的事情只要老爷子想知道，龙叔定然会说，倒不是他靠不住，而是老爷子有的是法子。所幸纪莘对于老爷子还是放心的，因此对这点已经不介意了，况且，他也没有什么要瞒着老爷子的。
“为什么？”老爷子只简短地问道。
“没有为什么，只是想知道。”纪莘随口道，倒不是敷衍，而是真的只想知道。
“你一向不会对别人寻根究底，再说，这次南岸地盘竞标不是圆满了吗，跟秦氏打交道也不是头一回了。你这么不谨慎，万一走漏了风声，你猜猜秦氏会有什么反应？”老爷子单刀直入。
“我知道秦氏是块刺头，但是龙叔办事，我一向放心。”纪莘眼眉淡定，说道，“调查秦氏，并非是真的对秦氏的发家史那么有兴趣，而是想要弄清楚一些事情。”
“听说你跟一个叫宋清姿的女人走得近？还让宁雅帮手。”老爷子沉着脸色问道。
纪莘稍稍一愣，“这么说，爸爸已经一清二楚了？”
他有些意外，也有一些欣然。老爷子一向做事不动声色，他这么直接地问纪莘，想必是早一步已经把宋清姿跟秦、宋两家当初的渊源都摸清了。老爷子听纪莘这么反应，才稍微冷声赞许，“哈，这才像我的儿子呢，滑头鬼！”又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不是跟宋清姿走的近？”
纪莘闻言，眼神悠然深沉，“什么尺度才算是叫做走的近？”
“少驳嘴！你不但上她的课，还去医院探病，连出国都带着她，你堂堂身份居然做出这样没脸的事情来，下一步，是不是还想等着她主动投怀送抱才甘心？”老爷子面色平静，可语气已经凌厉，抓住钓竿的手纹丝不动，任凭细雨飘落。
纪莘不打算辩白什么，“假如爸爸非要这么理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也倒是希望宋清姿投怀送抱呢，可人家根本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但有什么办法，我就是这么在意她。”
“哼哼，没有的东西，这辈子只要摊上女人，你就做不出什么像样的事情来，早晚会毁在女人手上。”老爷子脸色冰冷，用力抖了两下钓竿，又洒下一把鱼饵，才说道，“想当初，还不是给一个女人给害惨了！”
“她跟别的女人不同。”纪莘只简单说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