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姑娘在沉睡的春姑娘耳旁喃喃细语,它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冰雪消融。看着静雪惊魂稍定,步履不稳,频繁的回头蹙眉,缓慢的走了过来。文老爷子遂问道:“好些了吗?”
“嗯。”静雪应了一声。
“不闹了?”老爷子继而问道。
“嗯,暂时静下来了,就是有点太安静了,反倒让人不放心。”
“让他静静也好,一会儿再过去看一看。”
“嗯,许久没有看到文爷爷抽烟了!心痛了?”静雪关心地问道。
老爷子举了下烟遂放了下来,浅笑着说:“哦!这个!说不上来,只是不由自主的找来解解闷的。”
静雪看着他微驼的背被蜡烛影射到墙上,苦涩的笑和着烟气飘散隐没不见。静雪似乎理解他内心的痛处。
她爷爷失去她奶奶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表现,只是作为一个男人、一个长辈、一家之长似乎都要默默地承受着,还要去呵护安慰身边的人。
她隐约感觉到有时候生命中的起伏不定真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重时如泰山,轻时如鸿毛,可是也只能扛着。
他转过脸看了看坐在身旁的静雪,又看看屋外无尽的黑幕——狂风暴雨后的夜真的很安静,能清楚的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梧桐叶跌落在地的片片声响。
电已被停了。整个村子黑乎乎的,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越看越觉着恐惧,像临近死亡的寂静,静的让人心慌,让人害怕这无尽的黑幕会把自己吞没,囚困在里面,无所依靠,无处可逃。
“是心疼了!静雪,你多陪陪他,有个人陪着会好很多。我担心他走不出心灵的黑夜,会困死自己。”片刻后老爷子向静雪嘱托道。
“我知道,您放心,我一定会照看好他的。”静雪承诺道。
“你就像我亲孙女一样,皓阳有你一半就好咯。我去找你爷爷商量个事,你一定替我看好他。”老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保证不辱使命。”静雪满脸严肃地回应道。
“鬼丫头!”便起身往外走,消失在夜幕里。
叶静雪的爷爷和文老爷子是世交,两人相交甚深而且脾气相投,两家又住的近,所以不管两家的大事小事两家老爷子都是坦然相告,征求对方的意见。
此番摸黑去找叶老爷子想必是关于他的孙子文皓阳的事。必竟关系他人的性命以及孙子往后的人生,他需要一些意见来修缮自己的想法。
静雪是打小跟皓阳一起玩大的,初中时皓阳去外地求学才分开。虽然如今较少见面但皓阳交给她照看他是放心的。
静雪端庄稳重、冰雪聪明,自老伴去世后多亏她时常陪伴,日子过的愉快许多。有意让她作他家的孙媳妇,静雪也是打心里愿意,只是表面不说才拖到了现在快年芳二十八了也不找对象。
可皓阳并不领情,他也无可奈何,只能说说便罢了。他深知缘份是注定了的,该是到哪个程度也就只能是到哪个程度,丝毫改变不了。
静雪放轻脚步来到皓阳的卧室门口,耳朵附在门上仔细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听不到一点动静,心里顿生慌意。
再等了等还是没有半点声响,来回走了好几圈,思来想去,举起手想敲门却又放了下来。最后还是开口喊道:“皓阳,你还好吗?你在里面吗?皓阳能听到我说话吗?皓阳开一下门好吗?”
话音刚落,只见门咔嚓一下被拉开,静雪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文皓阳却像疯子一样冲了过去,紧紧的抱住静雪,嘴里疯言疯语的说个不停。
“心羽---心羽---心羽,你没事呀!你没事就好。你把我吓死了!真把我吓死了!我不是故意的,相信我——我怎么忍心伤害你呢?你为什么要去救他,他死了活该,他不是人,他对你如此狠心,你为什么这么傻还要救他呀!”
静雪听的满头雾水,她不知道‘心羽’是谁,听名字应是女孩子;也不知道‘他’是谁,但她好奇皓阳跟这两个人有什么关系,有怎样的纠缠。她只是听文爷爷说皓阳开车撞死了人,是文伯伯把他撵回来自己在独自处理善后这件事。
静雪知道此刻的皓阳已是神志不清,错把自己的声音当作是那个女孩的,把自己当作是那个女孩。
她试着要挣脱却无奈被他扣的太紧,于是定了定神说道:“皓阳,我不是心羽,是静雪——叶静雪,放开我好吗?”
结果她不是被放开的而是被推开的,推开的余力还差点让她跌倒,他退回到房间里。
“不是心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我杀了她,是我……是我呀!我这混蛋。”他不停的骂自己打着自己的头,似乎这样就能减轻自己的痛苦以及罪过。
静雪看着心都碎了,她不知道这个叫心羽的女孩是怎样的人,但她能看的出来她拥有了皓阳全部的爱,那种刻骨铭心的深爱,她顿时心生了嫉妒与羡慕。
她上前用力握住他的两只手,阻止他继续拍打自己的头。“皓阳,人死了就死了,再自责也没有用,就放过自己好吗?”
“不,你不懂。”静雪紧握的双手被文皓阳挣脱开了。“你出去,你给我出去,滚出去。”他声撕力竭的吼声似乎撕裂了夜幕。
已经一个星期多了,还是这样颓废不堪,烂泥似的,没有丝毫振作的倾向。静雪鼓足勇气攒足了力气,狠狠的搧了文皓阳一个耳光。
文皓阳当即震了一下,眼里恶狠狠的,静雪也毫不惧怕,恕冲冲的瞪着他。过了一阵子,他的目光转为柔和却显现出哀伤,深不见底的哀伤,缓缓地说道:“叶静雪,你深爱过一个人吗?”
“没有——有。”静雪迟疑道。
“你知道杀了自己深爱的人——多痛吗?”
“我……我……不知道。”
文皓阳看着静雪痛心地说道:“是宁愿替她死一万次都比不上、抵不过的痛处,这样活着还有意思吗?”
“人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何况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更应该替她好好的活着,替她照顾好她的家人。自责、痛苦又有什么意义。”静雪劝解道。
“不想听了,你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希望你早点振作起来,文爷爷他老人家很是担心。”随手便把门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