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关睦第一次和其它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而且那个人不是一般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他的敌人。
与这样一个人共处一地,怎么可能睡着呢?
两人皆轻披被子,背向对方,皆无言语,或许并非他们没有话说,而是所有的话都难以启齿。若非那一丝寒意存在,这一幕看上去就像是两个关系甚好的兄弟正在睡觉。
关睦突然将身体一侧,偏头看向笛影,他一动不动的,像是已经睡着了,但关睦清楚的知道,笛影绝对无法安睡,也许今晚没有一个人能够安心睡下。
与笛影的静不同,关睦心中有些焦躁,辗转反侧总是无法进入睡眠中,他在思索着,自己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者说能干什么?来见证笛影和林冰霞的开心吗?或许这样只会让自己更加心痛。不是没有想过动用家里的关系强行拆开他们,但那样自己就会满足了吗?就会开心吗?那样即便能够拆开两人,但也能带给所有人伤心和痛苦。
该如何选择呢?该放手吗?不!绝不!不再是他口中一直强调的不甘心,他尝试过放手,但那天在学校食堂见到他们时,他就明白了,自己放不下手。
“笛影,我想和你谈谈。”关睦低声说到。
很随意的一句话,但在这安静得诡异的空间中非常清晰。尽管笛影背对着关睦,但关睦知道他听到了。
他必定同样也无法睡去,此时躺在床上的“静”只是表面而已。关睦打开灯后才发现,他的眼神很空洞,找不到聚焦点。
“换个地方说话吧!”笛影说到。
“好。”关睦点头,连外套也没有披,顶着寒冷与笛影一起走出房间,径直来到阳台上。夜已深,阳台上的寒风刺骨,两人单薄的衣衫根本无法阻挡,但或许也只有这样一个地方才适合他们。
阳台上同样没有任何的装饰物,与其他地方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多了一张椅子,一看到它就能猜到,这儿一定是房子的主人最常待的地方。
这是最接近冰寒的地方,却是房子主人最常出现的地方,或多或少有些矛盾吧!因为没有人是喜欢寒冷的,这种温度太接近死亡了。
关睦靠上扶手,抬头看了看天空。可是除了黑,什么也没有,星已隐,月已藏。“笛影,还记得我那天问你的话吗?”
关睦并没有指明到底是哪一天,但是笛影脑中已经出现了某个场景。那是一个午后,他正在站队,林冰霞正被支开,关睦正在他身后。“记得,你问我们是什么关系。不过我也记得我的回答,也明白你的想法。”
“是吗?你明白?不,你不可能明白,不可能明白我有多喜欢她!”关睦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笛影说话。
“你以为我不是一样吗?”笛影说到。他对她视如珍宝,这份珍惜觉不可能输给关睦半分。
“在你的世界中或许所有人都以你为中心,但我不会,有些事我永远也不会认输。”笛影的回答是那样决绝,几乎让关睦所有的话都咽回去。但这也是他心中所想的,也许有很多人对关睦言听计从,也许关睦的一句话就可以搅乱笛影的生活,但那又如何,笛影还是笛影,心口依旧会是温热,因为那里会有一个人住下。
“你懂什么?我为她放弃了多少,你知道吗?看见你们在一起时,我心口的感觉你明白吗?你只是比我好运而已,只是因为你比我先进入她的世界,你这个好运的家伙,其实我很羡慕你。”关睦大怒着说到。所有的焦躁化为此时的愤怒。笛影说他是以自己为中心,曾经的他也许是这样,但在遇到她之后,中心早已转移到她的身上,否则他怎会容许笛影一次又一次的那么靠近她?如不是害怕她伤心,他早已动手了。否则他又怎会忍受客车内的拥挤来到这样一个地方受苦?
从前的他是那样孤傲的啊!
却在看见她将要摔倒时慌了神,身体不受控制的拉住她。
曾不屑一顾的方便面,却在看见清楚是谁递来时,不假思索的吃掉。从前的他是那样盛气凌人的啊!
“这并不是一件比较谁敢于放弃的事,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件能够拿出来比较的事。还有你居然说我好运?羡慕我?”笛影突然想笑,居然有人会说他好运,而且还羡慕他。
记忆的书卷翻回过去,一大段记忆瞬间侵袭大脑。
……
自从他出生时起的很长一段时间中,他的记忆中就从来都没有父母留下的痕迹,曾一度不知道父母的模样,童年的记忆中仅有自己一人独处,或许那根本不能称之为童年。
他经常向叔叔婶婶询问,父母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他们的照片?能不能说一下他们的事?好想知道,哪怕只有一张小小的照片或者他们留下的任何东西都好。
可是什么都没有,他找了很多次,却没有找到任何有关父母的东西,在笛影刚出生的那一天开始,父母连同与他们相关的一切就都销声匿迹了。
他一个人被丢在叔叔家,被他们养着。
可是,日子并不好过,叔叔是一个酒鬼,喜欢赌博,而且经常输钱,一输钱就去喝酒,喝到烂醉才回家,不知怎的,居然有了暴力倾向。
一到家,就趁着酒劲大发脾气,见什么东西砸什么东西,房子里的一些物件几乎都被他毁全了。
不光针对那些物件,连人也跟着被牵连。
一开始婶婶会去阻止,尽管是好言相劝,尽管是温声细语,但是叔叔的脾气总会被激起来。一肚子火全都撒在婶婶身上,随意抓起东西就往她身上砸,笛影就躲在门后,害怕极了,不敢出声,连透过门缝偷看的勇气都没有。透过门可以听到物件碰撞和碎裂的声音,还有那异常清晰的耳光声。
真的很害怕,仿佛只要一探头整个人都会陷进去。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安静的待在门后,等待叔叔的酒劲消了,再出去。
可等到再次出来时,房间的模样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一片狼藉,破碎的玻璃、瓷片……还有许多东西一团乱麻的躺在地上,房间中几乎找不到一样还是完好的东西。
于是,他想要帮婶婶一起收拾房间。收拾的过程已经记不清了,唯一清楚的是婶婶细微的哽咽,还有她脸上红红的指印。
两人一同低头,什么也不说的清扫房间。而叔叔就默默的站在房间一角,举着一个大大的象征嘲笑的表情看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