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陆晟的“质问”,叶浅却只轻描淡写地回应了一句:“我有英语语言文学双学位嘛。”
陆晟想起齐蓓推销叶浅时曾跟自己说过的话,不禁问道:“系花学霸?”然后没等叶浅讲话就又点点头说道:“你说你姐说的完全不能信,感觉她比你诚实好多啊。”说完还故意瞥瞥叶浅,嘴角微扬。
没想到叶浅却大咧咧地回应:“哈哈,其实主要是‘系花’太不切实际啦。这么散发着上世纪味道的古老的称谓,明明我们学校都没有中文系啊,只有汉语言文学专业,哪来的系花?”说着歪头看看陆晟脸上的表情,又转过头去,才继续道:“好吧,我承认主要因为不够美嘛。”
陆晟是一路“学霸”过来的,虽然很容易被不知底里的人当成“学神”,但哪里有不需要付出就可以收获的好事?叶浅在一边说了一大堆,他却只低低问了叶浅一句:“很辛苦吧?”
突然而至的疑问让叶浅恍然,不禁收起刚才自嘲的样子,似乎瞬间陷入了回想,隔了一会儿才道:“一学期修35个学分的时候是蛮累的,不过我自己选的嘛,不想太闲,会废掉的。”叶浅不想跟别人倒苦水,便又转了话题:“陈芝麻烂谷子的,说这些干嘛,好奇怪哦,等我从云盘里找找电子版的apamanual,这个还蛮麻烦的,早改早完哈。”
说着就示意陆晟把电脑前的位子让给她,没想到陆晟却道:“别改了去吃饭吧”,然后顿顿才道:“而且你忘了今天是我生日?”
叶浅的脑袋似乎又轴住了:“没忘啊,这不知道得太晚没空给你选礼物,就送你饺子和排版两份大礼嘛?”
“我知道,可是你不需要这样啊,排版这个不着急,我们去吃饭,嗯?”叶浅似乎终于察觉到陆晟神情的异样,语带委屈的说道:“我想为你两肋插刀嘛”,语罢,双手环过陆晟的脖颈,弯腰轻轻抱住陆晟。
陆晟这才发觉自己真是拿面前的这个小女孩毫无招架之力,她可以嘴里说着天真决绝却让你感动到心坎里的话,而身体却在撒娇,其间之欲罢不能大抵也只有当事人才能了解。陆晟不禁轻抚叶浅后背,叹一口气,似有三分无奈地说道:“那这样好不好,先吃饭再改文?”其实陆晟只不过是单纯想跟叶浅有机会好好相处啊。
“好啊,你说吃什么”叶浅像从陆晟怀里弹起来,语气中充满了雀跃,“不过吃什么都要吃面,生日嘛”。叶浅继续道。
“现在才想起来吗?中午我还纳闷儿呢,但看你一副要大显身手的模样就没好意思问。”陆晟站起身,便回卧室换衣服边说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根据奶奶亲授的民间传统,生日应该早上吃饼,中午吃饺子,晚上吃……”说着说着,叶浅才发觉好像记错了:“中午吃饺子?中午吃面?晚上吃饺子?晚上吃面?”在屋里的陆晟听到如此呆萌的自言自语也忍不住笑道:“算了,别想了,反正都吃了应该就可以吧。”
然后出来上下打量叶浅:“你不回去换个衣服?不然站一起又像差辈儿的时候,不要太尴尬哦。”
叶浅却面露难色地道:“我倒是想回去呢,我姐不接我电话,我又没带钥匙……”
“你啊,现在的年轻人真不靠谱,下次直接把你的钥匙拿给我保存好了。”陆晟嗔怪叶浅,却又语带三分怜惜。“那你就穿这个得了,大不了人家以为我拐带少女。“
叶浅闻之不禁笑出声来:“拐带少女?太抬举我了,哈哈哈。”
陆晟看叶浅毫无顾忌地傻笑,也不免感叹果然是年纪小几岁,还可以这么放肆地笑,嘴里却问道:“想吃什么?”
“你决定啊,我超级宅,外面的餐厅真的没什么了解。”叶浅轻快地说道,“而且,你生日嘛,你最大,你决定。”
陆晟迅速地搜寻头脑中的信息,却一无所获,只得叹道:“如果是在海陵就好了。”来这里三个月,陆晟几乎只吃过教工餐厅和咖啡简餐,偶尔跟子尘出去,也多是喝酒聊天,带叶浅去哪儿呢?
叶浅看陆晟想这么久,早已不耐烦了,道:“随便去哪儿啦,早去早回还要改文嘛,要不就上次陌北吃简餐好了。”
陆晟却并不像这么将就,所以他第一次跟叶浅在一起后出去吃饭,就吃个简餐?不禁取笑叶浅:“你会不会自我要求太低了?这就把你打发了?”叶浅却只报以甜蜜一笑:“没有,只是突然觉得我们像一对循规蹈矩的好学生,玩都不知道去哪里。”
这句话让陆晟莫名感动,大抵也是这句话说服他接受“陌北简餐”的计划。恰好还是上次相亲时的那个小哥在前台,恰好又是陆晟一身西装革履配叶浅自在随意。不一样的是此时,陆晟手已不经意环过叶浅的腰。相比于叶浅和陆晟的自然而然,反倒是小哥有些尴尬。
“请问21号桌有人预定吗?”陆晟看看那边的空位问道。小哥却还在打量面前的两个人,叶浅看他不说话,也暗自觉得好笑,道:“哎,问你呢。”小哥这才走出刚才的恍然说道,“没,没有人。”等他再抬头,叶浅和陆晟早已走了过去。
此时的陌北人并不多,外卖的小哥却忙得紧,周四的晚上,大家似乎都累了,连出门的气力都挤不出来,宁愿窝在电脑跟前等外卖。陌北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音乐,陆晟和叶浅轻轻地说话都似乎能听到回声。
“其实上次你手机响的时候,我就发觉你是那个来蹭课还回答问题的那个女生。”陆晟不经意地提起。叶浅却瞬间红了脸,陆晟继续道:“现在倒不好意思了,也不知道谁,肆无忌惮地说自己蹭课是为了‘找对象’”。
“是找对象儿啊,就找你呗。”叶浅总是愿意在被人取笑的时候一下子缴械投降,似乎宁愿自己承认,也不愿意让别人享受取笑成功的成就感。看陆晟没有答言,她有继续暗搓搓地说道:“也不知道是谁,上课的时候用冰山脸吓人,还威胁同学要点名,凶死了。”
陆晟看叶浅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所以,你是去拯救世界了?”“差不多吧。”叶浅倒并不说软话。“其实你可以有很多选择吧,为什么一定要码字为生,好辛苦。”陆晟不禁问道。
“没什么,只是毕业的时候突然发觉,从来也没有干过自己喜欢的事。累了,想讨好一下自己。”叶浅看陆晟没有说话,继续悠悠地说道:“做自己喜欢的事,才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对吧。”陆晟看着她眼神里的微光,没有说话。
“吃吧,一会儿回去再陪我喝酒。”陆晟久久沉默之后才说,叶浅却说,“你的肉酱面要吃完哦,毕竟寿面。”陆晟不明白,叶浅怎么总是忽而深情执拗忽而烟火人间,不过没关系,不管怎样,他总会爱她。
回去的路上,陆晟牵着叶浅,她的手掌小小,陆晟握在手里,舍不得放开,细细的腕子像精致的骨瓷,美好到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破碎。“我可能会改到很晚,你明早好像有课,一会儿我确定家里有人之后就回去了?改完给你发邮件哈。”叶浅边走边说。
陆晟却语带幽怨:“你还记得啊?不是说好回去要陪我喝酒嘛。”所以叶浅到底是有多轴,情侣有这样的相处方式吗?“没关系嘛,我改,你自己喝,反正我酒精过敏。“叶浅还是一脸不在意。陆晟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着叶浅的手。好容易回到家里,陆晟还是静静地看着叶浅给齐蓓打电话,怎么都打不通,不仅是找不到表姐,连姐夫都不接电话,叶浅不免有点紧张。
坐一边的陆晟却有些暗喜,说道:“说不定人家俩人有事儿呢,所以,你就在这儿改得了。”心里想的却是,至少先把你留这里咯。叶浅自知表姐和姐夫都是很靠谱的人,也就没多想,说道:“好吧。”然后就毅然决然开始了工作,对着电脑,开始改每一条引用、备注和参考文献的格式。
陆晟看她一脸正经,走到厨房倒两杯红酒端来,走到叶浅身后,道:“你真的酒精过敏啊?”“嗯啊,骗你干嘛,早看到你有好酒,可惜我没福消受啊。”叶浅便查看手册的每一条规定,便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不知说码字才是你喜欢的事,干嘛还要干这个,下次找个编辑帮忙就好了。”陆晟还在试图说服叶浅放弃。“看叶浅不理他,又继续说道:“那个,看来你也没那么讨厌学过的东西啊,英语专业应该收获很多吧。”想着这次顺着她说,总会有回应了吧,好不容易两人独处,自己总不能面对一个认真工作的背影过生日吧。
“最大的收获是愈加不相信爱情了。”陆晟没料到这样的回应,一时语塞,“听下我的论文关键词:张爱玲、福克纳、厌女、女性主义,写完只有两个感觉,一,不相信爱情;二、自己浑身充满戾气,面目可憎。”
“所以你相亲的时候说不相信爱情,只是因为写论文代入感太强?”陆晟不禁问道。此时,叶浅终于转过身来,对着陆晟的眼睛,道:“没有啊,这顶多算火上浇油,毕竟我爸妈才是真正的‘诛心’之人。”说完又觉失言,赶忙扯开话题:“你不要跟我说话了,这个要很认真很细致的,好比古人说的‘校书如扫尘,错讹都是一面扫一面生啊。”
“可是……”陆晟又是满心疑问,但事关叶浅父母,她既然摆明不想说,自己也不便逼问,只得默默坐会远处。
墙上的钟表走了一圈又一圈,陆晟早已捧了本刚到的新书看了起来,认真起来的叶浅真是专心致志到让陆晟感到绝望,本来可以有一个更加浪漫和甜蜜的生日啊,为什么自己只能像个不被相公重视的怨妇一样在这里看敦煌文献。佳人再侧还要寂寞如雪,老天你是在惩罚了陆晟吗?
“我去洗澡了。”万般无奈的陆晟看到时间已经过了10点,想到明天还要上课,只得承认自己败给了叶浅。
“好,我马上就该完了,参考文献格式已经改到一半了。”叶浅还是头也不回地说,眼睛死盯着屏幕,舍不得眨一下。
可没一会儿洗完澡出来,叶浅早已不在电脑跟前,陆晟早已有了经验,直接到床上找,果然又睡成一滩泥,衣服鞋子都没脱。陆晟帮她褪去鞋袜,把身体轻轻放平。不由得坐到床边仔细端详起来,这个姑娘实在不好把握,处处都在预料之外;但又如此真诚善良,惹人怜惜。陆晟不禁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和唇棱,此时却听到自己的手机响动,也只得起来接听,是齐教秘。
正想问好,齐教秘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叶浅跟你在一起吗?我给她打了八百个电话啊,她先是不接后来直接关机了。你说她天天傻了吧唧的,会不会走丢了啊。昨天你刚拿走钥匙,我就跟我老公奔医院看他爷爷了,就给叶浅发个信息,后来也没联系她,她会不会出事啊?……”
一大篇话让陆晟不知所措又找不到插话的机会,“叶浅在我这里”,他用一般的声音说一遍,却完全被掩盖在对面焦灼尖细的女声中,加大音量又说一遍:“叶浅在我这里”,终于有回应了。
“那你赶紧让她回家,什么时候惯得毛病,连我的电话都敢不接。”齐蓓的语气似乎并未放缓许多。“可叶浅……”陆晟话到一半,被身后“咚”的一声吓得赶忙回头。陆晟赶忙放下电话过去,却只看到一个摔到地上也没摔醒的叶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