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呜呜的作响,卷起了江边的芦苇花,江水也随着风拍打在石壁上,溅起泡沫,像雪一样的白。瓜州古渡,它曾是“楼船夜雪瓜州渡,铁马秋风大散关”的兵家必争之地,它又是“百万貔貅夜筑,形胜隐金汤”的商旅必过的繁华之处。
而此时正有三个人站在瓜州渡口,望着辽阔的江面,长声的叹息,这三人正是苏荷、曾炳胜和易孤鸿。“小易,你真的决定走了么?”苏荷这句话也不知问了多少遍了,在这一个月里,易孤鸿根本没有回家,就在太学馆里养伤,他在华堂上的作为已经闹得全扬州都知道了。这个想要迎娶亲妹妹的异类,大家并没有对他的命运感到一丝的悲哀,相反的是更多的嘲笑和疏远。易老汗和她母亲赵莹潋都没有来看过他,金措就更不能来了,他的身边只有苏荷和曾炳胜两位好友还不离不弃的为他床前床后,煎汤熬药的照看,才保住他一条性命。金铃儿被软禁到府里了,金措并没有对她做什么惩罚,就是不让她出门,这是苏荷从小红那得到的消息。其他的事就不知道了。
易孤鸿这一个月来辗转反侧,左思右想。考取的功名已经无用了,即使他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也无法得到铃儿,因为天下的读书人不允许他这样做。他知道读书人的力量的,平日他们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书生,但是他们联合起来就是可以颠覆国家的巨大力量。
仕途已经无用,自己何不如走入江湖,江湖讲的是力量,讲的是武功。只要我武功厉害,就能纵横天下,谁又能管我。爱上的女人抢来就好,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但是这条路是艰辛的,一点武功根基都没有的他要去成为一个高手,要下多大苦功,他是知道的,但是为了铃儿,为了爱的人,他决定了,就要走下去,直到把铃儿搂入怀中的那天到来,否则绝不回头。
自从知道易孤鸿的想法后,苏荷和曾炳胜也不知劝了多少遍。“苏兄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易孤鸿答得干脆。“你可是新科状元,这样就放弃了,十年寒窗苦呀。你这以后可就无法再走向仕途了。”曾炳胜又劝道。易孤鸿一抱拳道:“曾兄,苏兄,感谢你们多年来地照顾,感谢你们能理解我对铃儿的感情,我们后会有期吧。”说着他一步踏上船,船公早已等的不耐烦了,见他上了船,高喊一声:“出航了。”然后用竹竿一撑,小船如箭般飞出,转眼消失在江面上,远远的只闻易孤鸿在高唱:“世间一场大梦,人生几度凄凉。纵有闲愁万种,可叹缘劫两茫。”
岁月悠悠,春去秋来,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转眼间已经过了十六年。扬州还是那个扬州,还是那个“梦儿中一度繁华,满耳涛声起暮笳。”的扬州,还是那个“关情最是扬州路,十里珠楼卷幔看”的扬州。大运河上的船只还是往来不绝,谈笑风生中带着繁荣的祥和。
大明洪武十四年,朱元璋早已定都金陵,江南多年没有战事,扬州这个自古富庶之地又恢复了唐宋时的雍容。
保障湖溿的振威镖局仿佛比当年更气派了,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穿梭在门里门外的都是富家商户,他们来这不只是为了要托镖,更为的是攀上这家的家主。
正中的大厅里坐着一个眉目清秀的中年男人。那男子身穿紫衣大氅,面容俊朗,他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茶碗,慢慢的品尝着刚到的西湖龙井。他旁边站着五十多岁的老管家金进,他的狗油胡有点花白了,瘦削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他端着手中厚厚的账本对那个中年男人说道:“爷,这月有点怪呀?我们的茶铺,药铺等收入都是稳重有升,就是镖局的帐下的很快。”
男人又喝了一口茶,他缓缓的问道:“保镖的人少了?”“不是。”管家缓缓的摇头,他沉思一会对那男人说道:“陕西,山西,直隶,河朔都有失镖,我们主要是在赎镖上花费的多了。”“谁劫的镖,怎么这么多地方?上次给王屋山,太行山的银子不是送到了么,陕西是全真的地界,河朔是少林的地界,怎么也会失镖。”男子对各个地方的势力分布都如数家珍的说出。管家的头上已经见汗了,他擦了一擦道:“这回劫镖的是匹独狼,都是他一个人。”“一个人?”男子面容微变,转瞬又变得冰冷,他的语调还是那么平静,平静的不带有一丝感情,他缓缓的问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死伤了多少兄弟?”管家斜眼看了一眼男子,又低头道:“据说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身穿白衣,两鬓微白,面容俊郎,最有特点的是他用的兵器,是一对双刀,一黑一白,很是醒目。至于死伤的人数,据报没有死的,都是受了轻伤。”“喔。”男子显得有一点点惊讶,但他话锋一转道:“他的刀是什么样子的,说的具体点。”管家支支吾吾的道:“据说是两把古刀,一黑一白,刀极是锋利,可以说的上是切金断玉,削铁如泥。据说刀锋隐隐的透着一股寒意,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宝物。”那男子沉思了片刻,心想“这两把刀到和前些年全真派丢的那两把刀相似。那两把归去、来兮可是上古名刀,要真的是偷全真派刀的人,那不是我们一个振威镖局能对付的了的。”他随即走向书案,拿起笔来刷刷点点的在一张纸上写满了字,然后递给管家道:“你按照上面的名字发请帖,就写着振威镖局秦鲸卿请他们来,让他们看到请帖后立即出发。”那管家点头称是,然后转身退下了。
他走出门,伸手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心想“这爷越来越可怕了,我在振威镖局呆了几十年,失镖的事几年才能遇到一次,尤其是爷当家之后,十年来从未有失镖的事发生,这一连失了这么多镖,就连我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没想到爷年纪轻轻,却异常镇定,老当家的也远远比不了呀。”
他所说的爷当然就是那个紫衣的中年男子秦鲸卿,是江南秦家的人。当年易孤鸿被打伤后负气远走,事后金措也好生懊悔,因为自己的软弱无能耽误了亲生儿子的大好前程。金铃儿却每日消瘦,伤心欲绝,金措即怕金铃儿跑出去找易孤鸿私奔,又怕金铃儿自寻短见。好生为难,只得将铃儿关在后院的角楼里,吩咐小红好生照看她。
整个振威镖局和金措的名声因为这次事件大大受损,生意也日渐衰弱。金措犹豫打击太大,更是一蹶不振很快病倒,没想到这一病就是卧床不起,不到半年就死了,据说他死前仰天大叫道:“金措金生辉呀金措金生辉,你真是今错今生悔,哈哈,哈哈。”他死也没闭上眼睛,当家的金夫人请了娘家人帮忙,才把金措给体面的下葬了,在他下葬的第二天,他的坟前就吊死了一个老妇人,那是赵莹潋,生无法相伴,但死可以相随。赵莹潋的死打击最大的是易老汉了,他每日浑浑噩噩的度日,已经没有任何活着的希望,据说他在一个月夜醉酒掉入池塘中溺亡了,生来一场大幻,也符合他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