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辈子给你看,还怕看不够。”他说这话时贴在她耳边,他唇上似有微甜的信息,她心头一点微醉,想挪开脚步,却黏住了似的挪不动。
她的臂膀挨着他胸前,整个臂膀都是麻麻酥酥的。他唇息微微,吹得她耳朵痒痒的是那样不舒服。她一动都不敢动,他借此轻轻把唇贴上去,在她脸上点一下。那么微弱的一点,秦苕昉只觉得一阵热烈的麻烫。她受惊小鹿似的跑开,嫣然一笑,艳若一枝桃李。
齐润峙立在那里看着她傻傻地笑,幸福是那样绵长无尽,天荒地老也不过如此吧。
棠继仁是被自己的梦惊醒的。
在梦中他怀抱着一团温柔,软软的女人的香肩,乌黑柔顺的头发痒酥酥贴着他脸边,微微的一点玫瑰花香味似有似无在他鼻尖。他看不见她是谁?他拌过她的肩头,却是似曾相识的女子,微微的一点笑意,淡了去,他怀中什么也没有……
他蓦然醒了,一点晨曦透射进花斑纸格窗棂,落在地上,像鱼鳞片一样闪闪耀耀。他头有点晕,心里渴望着什么却又那样遥远。猫爪抓了似的难受。原来还是什么都得不到,他原以为竭力坐上帮主的位置,万万人之上,荣光无限,便可以把一切都拥抱怀中。然而,他只是孤单的一个自己,一切贪婪原来是累赘的念想。他也不免自怜一番,更加迫切的想要的得到,拥得满满的,而那种奢望于他是那样陌生,遥远……
早早起来,叫手下准备好车辆,自己开了车直接往望月楼来。迟家班的弟子也早早来到望月楼准备好一切服饰装束。齐润峙和秦苕昉还在化妆。棠继仁耐着性子坐在楼下最前面的位置。望月楼早派人给他放了一张舒适的太师椅,茶几上放满了茶果糕点。棠继仁坐不住,转悠着往后台化妆间。他踌躇着想走进去,脚步却有几分沉重似的撩不开,只是立在那一幕门帘之外,里面有微弱得谈话声和笑声传出来,他犹豫片刻,又折回来。他自己纳闷,怎么也会这般犹豫不断,这样没有抉择,远不像他在帮里的硬汉凶悍的英雄作风,他暗里还藏着对她这样的胆怯和难堪。他自己也自嘲了。
九点钟的光景,戏终于开场了。只听得咚咚锵锵的一阵锣鼓掀天的声音,戏开始了。
唱的是——《嫦娥奔月》。秦苕昉纤步摇摇走上台来。
见到她那一刻,他的心微微的一跳,却又是那样清晰的喜悦,棠继仁知道自己是喜欢上这个女子了。费劲周折这样去对付迟家班都不过是打了各种各样的漂亮旗帜。
他可以用很多种手段。他这样迂回百折,是不想那么卑鄙。得到她是那么的容易,他有的是手段,然而,他一样都不敢用,他要光明正大的得到她,这一点他非常清楚。
——他可以用尽最卑劣最猥琐最黑暗的手段得到他想要的天下,扫尽天下英雄,唯我独尊……然而,他要的天下还抵不过一个弱女子,他笑自己是懦夫。他竟然用这样柔软的手段,也佩服自己这样有耐心,愿意慢慢等。
望月楼是一个大戏院,这样被棠继仁包下来。寥寥的坐几个人坐在前排,空间显得极其的空阔,那台上的唱腔也是极其的辽远。棠继仁坐在太师椅上喝茶吸烟,人是相当沉默。他手下的人也是屏声静气,大气不出。
棠继仁心思只在台上那丽人的身影上,唱的是什么,戏演到哪里他一概不知。他其实并不喜欢听戏,只是为了能够见到她,以这种迂回的形式,就是这样他也满足,唯有这样他才满足。
戏一直演到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