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拉迪斯的冬天来得晚,去的早。每年的12月中旬,甚至于次年的1月上旬,姗姗来迟的北风才会带着来自北方永冻大陆的寒流,夹着冰霜和雨雪,替帕拉迪斯那成片的农田和广袤的草场穿上厚厚的冬装。
这一天,太阳早早地钻出了云层,为被风雪折腾了整整一夜的人们带来了融融的暖意。地上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逐渐融化为纯净的水,滋润着这片富饶而又肥沃的土地。
早起的人们正忙着清理依旧覆盖着积雪和薄冰的部分道路,这能有效地降低马匹和牲畜因滑到而受伤的几率。年轻的小伙子们也已经穿戴整齐,正挥汗如雨地跟着教官操练着,校场上时不时地能听到整齐且充满朝气的呼喝声。
厨房房顶上的烟囱正冒着阵阵炊烟,那是伙夫们正在为维克堡上上下下三百多号人准备早餐。而站了一整个晚上,在风雪中坚守了整整十个小时的哨兵们,也终于等来了换岗的同伴。完成了任务的他们,正三三两两地朝着大食堂走去,其中几个鼻子比较灵敏的家伙,已经从空气里弥漫着的香气中闻出了煎香肠的味道。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维克堡清晨的平静。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向着通向维克堡的道路的尽头望去。
远处,一面黑底金边的银狼旗缓缓升出地平线,迎风招展着。
来人打得是银狼旗,而且并没有夹杂其他的旗帜。这说明,这支骑队是隶属倏弗迩家族本家的人马。维克堡的主人并未外出,此时这位帕北的无冕之王应该正在他心爱的书房里批阅着各类文件。而他的两个弟弟和几个侄子这会应该还没起床,否则维克堡的老管家杰森早就顶着他那张标志性的扑克脸,撵得一众仆从们鸡飞狗跳了。
如此一来,这支打着银狼旗的队伍就应该是大老爷的儿子,三少爷布鲁博了。
果然,当骑队经过吊桥,穿过长长的城门隧洞,最后出现在城堡主楼前的空地上时候,人们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个笑容略带腼腆的大男孩儿。
在解决掉了疯狗赖特之后,布鲁博带着他的随从们,迎着留守凯恩斯堡的守备队队员们的惊恐目光进入到了堡中。凭着拜恩斯的脑袋,他顺利接管了凯恩斯堡的临时指挥权。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虽然拜恩斯才是凯恩斯堡的主官,但是他已经死了,为了能够保住一条小命,就算是让他们把凯恩斯堡拱手送给别的家族都不是什么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更不要说,布鲁博可是倏弗迩家族的继承人,是他们顶头上司的儿子。
就这样,在布鲁博的严厉警告和刻意威吓下,“黑熊”和“疯狗”的死亡真相就这么被掩盖了。凯南的死讯更是在守卫们的指天发誓下,丝毫都没能传到别的地方。
当然,布鲁博还不至于幼稚到会去相信这些无节操的普通士兵们的誓言。他只是需要他们在一定的时间内保持沉默。至少,在自己做好一切准备前,他要尽可能地控制消息的外泄。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
刚刚翻身下马,闻讯而来的老管家杰森就已经毕恭毕敬地站在了主楼大门外台阶下。
“早安,杰森。我父亲在书房么?”
“是的,雷纳阁下正在书房。之前阁下曾嘱咐我,若是您回来了,请您去书房找他。”
“好的,我知道了……对了杰森,给我弄点吃的吧,我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哦,再让人给我弄点热水来,我要先梳洗一下,不然父亲又该说我了。”
“乐意为您效劳。”
脱下已经脏得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披风递给老管家,布鲁博一马当先走进了大门。史蒂夫等人则在同老管家打过招呼后,牵着马去了马厩。照顾好自己心爱的坐骑,可是骑士最基本的素养之一。
穿过长长的大厅,转过点着油灯却依旧显得有些昏暗的走廊,再走上一道呈螺旋状的阶梯,很快,布鲁博就来到了三楼那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推开房门,一切都跟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不同,唯有房间尽头那扇半开着的窗户边,一只白色的鸽子正百无聊赖地啄食着窗边的一张木桌上散落着的谷粒。
快步走到窗边,布鲁博伸手抓向了那只鸽子,熟门熟路地从绑在鸽子右腿上的木桶里抽出了卷做一条的小纸卷。纸是莎草制成的,做工非常的粗糙,纸上有几行用某种植物的汁液做成的墨水写就的小字。
“致亲爱的布鲁博,事情已办成,十天后老地方见。”
“这小子,动作还挺快。”
布鲁博一手拿着纸卷,然后自言自语地走到桌边的烛台前,小心翼翼地将纸卷凑到烛火上,看着它慢慢地燃烧殆尽。
“这应该是三天前的消息,看来我得尽快去一趟帕拉迪斯才行。”
敲门声响起,两名侍女指挥着几个十二三岁的小杂役搬来了热水和浴盆,然后手脚麻利地服侍布鲁博更衣沐浴。半个小时后,洗漱一新并且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布鲁博出现在了位于城堡顶层的一间卧室门口。
“咚咚咚”
“谁?”
“是我,布鲁博,我来看望祖父大人。”
门开了,布鲁博的眼神在开门的老者身上打了个转,随即迎上了躺在床上,正侧着头冲着他微笑的老人。那是倏弗迩家族的前任族长,一个叱咤帕北近三十年的传奇人物,力战帕东豪族弗朗西斯家族并将其慑服的一代狼王——罗伯特。
老人脸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老人斑,稀疏的发丝无力地散落在枕头上。岁月的蹉跎让他原本满头的乌发彻底变成了根根银丝,消瘦的脸庞令他的颧骨突出得异常明显,冲布鲁博伸出的手掌上更是几乎找不到一点儿肉。唯有那对黑色的眸子依旧炯炯有神,仿佛世间事就没有什么是他不能看透的。此时,那双眸子里正透露出无比喜悦的笑。
“呵呵,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人欣慰地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祖父大人?”
注视着老人深邃的眼眸,布鲁博突然一阵失神。
“来,过来,到这边来,让我好好瞧瞧。”老人冲布鲁博了招了招手。
“是的,祖父大人。”
“鲍勃,别让人来打扰我们。”
“是的,阁下。”
为布鲁博开门的老者“啪”地一个立正,随后弯腰行,掩门而出。
“好了,让我听听你这次回来的路上都遇到了些什么吧。嗯,是马匪还是海盗,还是说……是狼骑兵,嗯?”
“祖父大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