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扬家离公司不算近,但她这几日很喜欢步行回去,这里会经过高高的电视塔,中心广场巨大的喷水池,喧闹的大街,与其说是喜欢步行,更准确的说是喜欢看人来人往的感觉。这些年生活节奏越来越快,走在路上会和身旁的人匆匆擦肩而过,像不小心按到下快进键的视频。她总会会心一笑。
今天的天气不算得好,阴沉沉的。她记得小时候一家人回远方的外婆家的时候,经过一片厂房,而那里几乎就是这样的天空。明明是晴朗的,太阳高挂的天气,可是经过那里,却是令人窒息的灰。母亲说,那里一年四季都是如此。她当时还很幼稚的说:“好像是西游记里妖怪们住的地方哦。”
“未央。”有人喊住了她,这个声音她曾经无比熟悉,此刻稍显突兀。她错愕地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不期然的对上那双眼睛。
眼前人的模样,让她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这大概便是人们常说的‘最熟悉的陌生人’,可笑又荒唐。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对方眼神里杂夹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挺好的,你呢?”没想到她能这么平静地回话,她有些佩服自己。
“当初的事情我很抱歉,还有……”
“当初的事不必再提,都过去了。”她打断道,是真的没兴趣听,再怎么样,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没有缅怀的必要。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说抱歉,还有我和然然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年的事……”他眼里又有些期盼。
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改变任何事情了。
“这好像和我没关系吧。如果你是来道歉的,好吧,我不原谅你。”她打断他的话。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当事人都承认了,就差抓奸在床,可是身为当事人的他今天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替左然感到悲哀,却也不想多问。她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好奇心。这几年她已经逐渐明白了,除了至亲,没有任何人有义务对你好。但是不对她好没有关系,为什么还偏偏要伤害她?眼前这个人,自己当初曾经想着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如今真遇上了,那些惆怅、悲伤、恨意的情绪益发清晰。所以不想多加停留,正要转身离去,手却突然被拉住。
“未央,你别这样好吗?”对方显得有些有些受伤的说道。
“我怎样?”她觉得有些可笑,已经有人向他们驻足观看了,她只想快些离开,不想被路人这般欣赏:“你放手!”对方似是没听到她的话,她用力的想甩开,对方却拉得更紧了,好像不把她手腕骨捏碎不甘心一样。
她微微蹙眉,“左少弈,你还想怎样?你来道歉,OK,我就说出我的意见,你还要怎样?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残忍?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左少弈,你讲点道理好吗?我确实是一点也不想原谅你,你凭什么要我原谅你呢?你觉得自己值得被我原谅吗?你要走的时候就该知道了的不是吗?我现在只想回家,所以你可以放手了吗?”她一点也不想再把自己的心力浪费在眼前人的身上。
对方如她所愿的松开了手,却改为挡在她面前,不让她离开:“未央,你可以听我好好的解释吗?”
夏未央,你不知道你的数学笔记是怎么不见的吗?你不想知道你是怎么被关在运动器材室的吗?你不想知道在你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之后我哥为什么都不关心你吗?你不想知道……没错,一切都是我做的。即便我不说,其实你也是能感觉得到的吧。但是你一定不知道我做的这些,我哥一直都是知情的,呵呵,你觉得自己可笑吗?
如果可以,她真的是不想知道这些事。比起那些让她更耿耿于怀的是究竟是什么可笑的理由能让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做出这些事情来;而一直都知道这些事情的男孩为什么一直无动于衷的冷眼旁观。她以为这些八点档的狗血的剧情在现实里是不存在的,果然她还是高估了这个世界的智商。
她看到越来越多停下来的人,“好,前面有家咖啡馆,去那说。”
这家咖啡厅是回风轻扬家的必经之路,算是闹中取静,这种隔断式咖啡厅,简单朴素,充满欧式田园气息,本该是宁静而放松的,可惜同行的对象不对。
下班时间,咖啡厅里没有什么人,一眼望去,只有他们还有隔壁一对男女,餐厅服务员也慵慵懒懒的,一小会儿才慢慢悠悠的把餐牌拿过来给他们。
“给她来杯卡布奇诺,我要蓝山。”左少弈径自对服务员说道。
“等一下”她喊住了要走开的服务员,她对停下来有些诧异又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的服务员说道,“我要杯意式特浓。”
“你口味变了。”他看着她眼前的黑咖啡说道,话里有些慌忙。
她一向喜欢甜食,咖啡也只偏爱卡布奇诺,左少弈自然知道。只是突然想到风轻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黑乎乎的极品咖啡,而此刻她又非常需要一个清醒的状态。但是,这些完全没必要和眼前的人解释。
“人是会变的。”说完她看到他的眼神黯了一下,“不是说要解释给我听吗?现在可以说了吧?”
“离开的这些年,我没有一天是不想你的。”
“如果你是要说这些没用的话,恕我不奉陪了!”她微恼。
“我知道现在怎么解释都没有用,我只是想认真的好好确定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如果真的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就不该说什么‘想着她’这样暧昧的话。人,真的是越活越无耻了。她扬起嘴角:“我过得不错,不过现在因为看到你,所以心情有些不好,所以我希望可以的话,请你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好吗?我想你是真的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了,不好意思,我没时间听你讲这些无意义的话,再见。”
说完她就趁机走出咖啡厅,后面的人似乎还不想放过她,一把拉过她,用力的吻上来。
“停车!”风轻扬看着窗外的画面对着司机喝道。
“总经理,这里是不可以停车的。”司机说道。
“算了。”原先画面已经成小小一点,消失了。
“左少弈,你让我知道了不要脸的最高境界!”她努力擦了擦嫣红的嘴唇,“如果想让我更恨你,只管跟来!”抛下这句话,她就径直走开了。
一个多年不见的人,居然能毫无顾忌地做到这样的地步,她觉得有一股冷意从头顶传到脚底,这人,大概要去看精神科了吧!
她以前受伤的时候,这个人也只会说怎么那么不小心?却没有任何实质的行动。以前她想不通,后来知道真相之后,她就明了了。这样的人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请求她的原谅,真荒唐。
刚到小区门口,豆大的雨滴便开始落了下来,什么叫祸不单行?这便是了。
这个时候她异常怀念那个在去年雨天里送她回家的人来。那个人高冷得很,却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她此刻很想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