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停下脚步,锦书站在他身边,他们现在走到了一处梅林外,冰冷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幽香。青阳说,“你所有的事都在围着他打转。”
锦书说,“因为我爱他呀。”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那么自然,发自肺腑,连笑容里都带了一丝甜蜜。
“那么他爱你吗?”青阳承认,他很残忍,因为锦书说她爱宣瑾这句话刺痛了他,所以他想报复。但他说的,也是事实,他或许该点醒他。他看过的太多,但绝不愿看到她也受到伤害,成为那些女人当中的一个。
或许因为天气太冷,或许因为心太冷,锦书的脸色很苍白,嘴唇似乎有些发抖。缓缓的,她新月一般的黑帘垂下,掩去双眼里的秋水,她平静的说,“青阳,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接近你吗?”
这句话又实实在在触碰到了青阳心里的痛楚,他冷声提醒,“同情我,你说过了。”
锦书摇摇头,幽幽的说,“不是同情你,是同情我自己。”
青阳疑惑的盯着锦书,听到她说,“因为我太孤单了。”
她说的话总是能让他感到震惊。
锦书冲青阳无力的一笑,“就像我说的那样,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你有皇上。”青阳提醒她,锦书惨淡一笑,“就像你说的,我不知道宣瑾爱不爱我。”
“从前,我觉得他是爱我的。”锦书低语细述,“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突然开始感到慌张,觉得周围很陌生,我找不到方向,找不到落脚处。从小的时候起,我就一直盼望着做宣瑾的新娘,而我的愿望也成真了,我拥有了宣瑾,他很疼我,很宠爱我——”
话嘎然而止,青阳等着锦书说下去,锦书的目光转向远方,“或许我也是其中一个人。红颜未老恩先断。”
“我们成亲的时候,宣瑾刚刚登基,忙着处理国事,而我,也忙着成为一个配得上他的皇后。可是,当一切渐渐安定下来,我却越来越觉得空虚。宣瑾总在忙总在忙,我甚至找不到人说话。”
讲到这里,锦书朝青阳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真心的说,“不过你还愿意听我整天在你面前唠叨,真是谢谢你。”
“我知道我一直在你面前唠叨宣瑾你很烦。”锦书愧疚的笑,“不过,我没有办法。宣瑾留给我的,只有这些。”
锦书的眼里,除了感激,再找不到其他。青阳心里隐隐的痛,满满的失落。
“我要走了。”青阳冷淡的说。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好自己的心情。他不怕把这些告诉锦书,反正他相信锦书绝对不会把这些说出去。
锦书握着伞柄的手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是吗?”她没有问更多,不想让自己难过,只淡淡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早晚都要走的。”
“多保重。”
千言万语都包含在了这三个字里,锦书的声音有些哽咽。青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伸手拉住了锦书,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因为他什么都做不了,但他也做不到放手。
反倒是锦书状似轻松的开玩笑,“放心吧,多的是人想巴结我。”
冒着风雪,锦书撑着伞,一个人走远,她的背影,看上去真的很孤单。青阳握着伞柄,几乎要将它捏碎。但是,他的脚却沉重如千斤,迈不动一步。他能做什么?自身难保,而她和他之间早就没有了交集,因为她是属于风宣瑾的。青阳强压下那股陌生的情愫,在它们将他吞噬之前抢先一步将它们遏制在心里。
他并不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锦书。在他还没来得及将锦书纳入自己生命计划中,锦书的死讯在三个月之后从千里之外的天龙皇朝传来。
那一天,他刚刚跟皇叔打了一场硬仗,他胜了,两年来忍辱负重,他终于取得了第一步的胜利,他应该是欣喜若狂的,他应该非常开心才对。然而,那个夜晚他一个人坐在屋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他手里拿着被自己摔碎的瓷瓶,终究,他没舍得将它丢掉,所以他将它残破的身躯小心翼翼的收藏了起来。这成为青阳纪念锦书的唯一记忆。
十五岁那一年,是青阳最痛苦的一年,因为他遭遇了亲人的叛变;十五岁那一年,也是青阳最幸福的一年,因为认识了锦书。
十七岁那一年,是青阳最幸福的一年,因为他忍辱负重,终于等到了报仇雪恨的那一天;十七岁那一年,也是青阳最痛苦的一年,因为失去了他在失去的锦书的同时认识到了自己对锦书的感情。
年少的时光对青阳来说并不是多么美好的回忆,因为美好中参杂了太多痛苦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