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宜室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在吱吱悠悠的前行了。
“母亲,阿姐!”崔宜室一轱辘爬起来,四处寻找。
“她们已入土为安。”说话的是靠在车厢里的红桃。
“入土为安?”崔宜室不信:“现在是什么时辰?”
“丑时。”
“怎么这个快就入土,在哪里,我要去看看!”作为世家贵女,她们就这样被匆匆埋进黄土,昔日荣华和美丽,就这么消失在世间,甚至崔宜室连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立刻就埋了,城中有追兵,哪里能停。”
“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阿吽!过来拉住她!”
阿吽就是那位悍婢,只见她一个箭步冲上马车,一把摁住想要下车的崔宜室。
“吵什么吵!你们这些贵女都一个样,鸡都抓不着就会瞎嚷嚷!”
“我要看母亲和阿姐……让我下去……”崔宜室被摁在车厢里,泪流满面的哀求。
“崔宜室!你的贵女颜面呢!”红桃斜着眼睛看求阿吽放手的崔宜室。
“我不要颜面,只求让我去看一眼母亲和阿姐。”
“都说了!后面有追兵,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红桃不耐烦的看着崔宜室:“阿吽,看着她!”
“主人说了,她醒了要闹就绑了她!”阿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丝帛绳子,利落的把崔宜室捆在车厢里。
至亲之丧,自己却无力挽回,更是连看最后一眼都不能,崔宜室恨自己无能,恨父亲绝情,恨那些扰乱的贼人,然而最恨的还是自己,若不是自己这么无力,哪怕像是阿吽一样,母亲和姐姐也不会死,灵芝哥哥也不一定会死。
“恨……恨……啊……”泪水流出,在黑暗里悄无声息的坠落在车厢的锦垫上,红桃睡的很熟,车厢外不时传来奇怪的鸣叫。崔家和王家车队里的人执着火把,彻夜赶路。
车队急行了三天才放缓速度。崔家家主招来阿吽问崔宜室的情况。
“小娘子还是那个样子,每天呆呆的,什么也不肯吃。”阿吽瓮声瓮气的回答。
“不吃?给她灌,别死了就行!”
“是!”
阿吽答应着,同时也忍不住心中同情崔宜室,明明是高高在上的贵女,却母死姐丧,父亲看起来也并不疼爱,真是活的还不如自己自在。
崔宜室就这样每天被灌些米粥活着,每日脑中全是母亲和阿姐还活着的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战乱未起,母亲和阿姐还在,母亲的观澜苑里,崔宜室和阿姐悠闲的下棋,母亲则坐在一边微笑的看着两人激烈的在棋盘上角逐胜利。这时风度翩翩的哥哥走进来,带回来从街上买来的小玩意,欢笑着分给两个妹妹。
场景一转,这是崔宜室和阿姐一起学跳舞的事情,贵女是不会像舞姬伶人之类的在人前跳舞,但不代表贵女不会跳舞。世家会请有名的舞蹈大家来教家中女孩跳舞,女孩们学了舞蹈,互相跳着比试玩闹,更重要的是婚后,舞蹈可以增进夫妻间的情谊。不过崔宜室从未见过谢氏在崔玉面前跳舞就是了,按照谢氏的说法,舞于夫君,实乃谄媚,有失世家颜面。
那时候,阳光正好,阿姐竹影斋的小竹林里,崔宜室和崔之华斗舞,哥哥做裁判,实在是欢声笑语,快乐非常。
想着曾经欢乐美满的生活,似乎母亲和阿姐还在身边,崔宜室不想接受她们已经死去的现实,索性把自己困在过去的记忆里。
“小娘子,下车了。”阿吽走进来,半是拉扯半是扶持着扒崔宜室带出车厢,带到另一辆车里。
那辆车里自己备了装满热水的沐浴之物。
崔宜室感觉有些不对。
阿吽和另一个侍女上来脱下崔宜室散发着异味的衣服,把她摁进桶里沐浴。
洗完后又有侍女上来给崔宜室梳妆更衣。打扮一新之后,崔宜室被带倒车队前面。
“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老子敢造反就不怕没了项上这颗卵蛋!老子今天就是要睡楚国最美丽的女人!贵女怎么了!老子就是要睡贵女!”
一个粗狂的嗓门大声的嚷嚷着。原来车队行到伏牛山山涧遇到了一伙造反的贼人。这伙人有数千,里面多是一些贫民,领头的是一个读过几天书的屠夫,天下大乱生意做不下去了索性造了反。
这伙人在山涧截住了崔家和王家的车队,若是别人一听说崔王两家,必是要恭恭敬敬的放行的,然而这混不吝的屠夫不但不放行,还要抢车队里贵重的财物。
崔家为了女儿婚事,曾纵容过崔家二女是楚国最美的女人的流言,当然崔宜室也确实美艳不可方物,见过的都是称赞不已。这屠夫不知道怎么也听说过崔家有楚国最美的女人,非要见识见识。
崔家自是不肯,屠夫便要杀光车队里的所有人。
于是崔宜室就被盛装打扮后带出来了。
“阿室,父亲有愧于你,然为父生你养你,为了催王二家所有人的性命,你就去吧。”崔玉再不关心儿女,也知此事之耻,无颜看崔宜室,只催促她速去。
崔宜室感觉如万箭穿心,心中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