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一时想了很多,但终究轻轻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画面甩出。
刷!
苏晓手一挥,九柄飞剑便顺着不同方位飞去——她今日不灭干净这魔窟,她就不姓苏!
“啊……”
洞窟里,隐隐传来惨叫声。
“走……不用了,呵呵,老东西倒是自己过来了。”
苏晓向叶尘示意了一眼,双双停下。
感受着那飞速逼近的内家七层波动——也难怪,苏晓和叶尘闹出的动静太大了,。
下一秒——
“桀桀桀桀,居然有人敢来我魔刹教撒野,我倒要看看是谁……唔!”
砰!
在那个熟悉、恶心而又变态的身影出现在一刹那,苏晓直接逼近,猛地便是一踹。
纪忘忧甚至只来得及一惊,便被踹飞。
“我说过——你的声音让我觉得很恶心。”
苏晓这才缓缓答道。
看这那直接被他踹到墙上,晕过去的纪忘忧——至少三根肋骨全断。
这还是苏晓没有全力出手,以及纪忘忧已经内家七层的结果——差距太大,根本就毫无悬念。
但苏晓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这个老家伙。
“尘师弟,浇醒他!”
“好!”
刚好这边有那魔刹教成员喝剩的酒,叶尘直接拿了便往纪忘忧脸上浇去。
哗啦!
咳咳!
纪忘忧被浇醒了,可还没等他从稀里糊涂的状态恢复过来,他就再没有反抗的机会了。
趁他昏要他晕!
——引导之术!
看着目光变得呆滞起来的纪忘忧,由于时间有限,苏晓也不磨蹭,直接问道。
“我问你,九年前,南郡南林叶家的事,谁是幕后主使?”
纪忘忧痴痴呆呆地答道:“姬彻。”
姬姓?
难不成……苏晓赶忙问道:“他是谁?”
“他是东亲王,是当今天子的弟弟,我教的核心成员。”
——果然,是西府周王室的人。
苏晓又问:“那他为什么这样做?”
“我只负责杀人,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苏晓眉头一皱,“那我再问你,你与隐剑高人有什么仇?他的尸身呢?!”
“隐剑……唔!”
纪忘忧面露痛苦,突然开始猛烈挣扎起苏晓的引导之术。
好一阵子,才在苏晓的强大精神力压制下,重新稳定下来。
“师姐,你没事吧?”叶尘看着直冒冷汗,面色苍白的苏晓,在一旁担忧地问道。
“没事。”
苏晓虚弱地摇摇头,引导之术不同于消耗灵力,对精神力的损耗使得人疲惫万分。
好在,接下来纪忘忧并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乖乖地道出了一切。
“二十一年前……”
……
感受着生机从体内逝去,一次又一次昏迷,却又一次又一次被叶尘浇醒的纪忘忧终于濒临生死极限。
(孙儿……)
痛苦依旧,但身处恍惚之中的纪忘忧,嘴角却勾起了一丝弧度。
——那笑容一如当初,嘲讽而又略带自以为是的悲悯,令人心生厌恶。
“这老怪该说的都说了……尘师弟,他就交给你了。”
“好。”
苏晓深深地看了一眼被已经她废了修为的纪忘忧,走进纪忘忧过来的房间——那是一间暗室,里面放置着纪忘忧一生最宝贝的东西——冰棺。
是的,一副冰棺。
看着冰棺中那玉琢粉雕,仿佛陷入昏睡,实则已死了二十一年之久的小男孩,苏晓心情略显复杂。
这世界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事。纵使一个再嗜杀成性的人,在最开始的时候,往往却未必如此。
——通过引导之术,苏晓已经从纪忘忧口中挖出了一切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无论是叶家事件的幕后主使,还是他与恩师的仇怨……不明白的种种都已浮出了水面。
纪忘忧,明明一个如此变态的杀人魔,背后的故事却令人唏嘘不已。
纪忘忧,原名纪道。
二十一年前,纪家本是一繁衍了百年的隐世武修世家,向来与世无争,只求一心向道。那时,正值壮年,担任着家主的纪忘忧已有内家四层的修为,然而,就是那一年,纪忘忧走向了人生的另一个极端。
先是外出历练,内家二层的儿子被外家圆满的高手打成了重伤而回,后有为治儿子、丈夫之伤,进山采药的夫人、儿媳皆命丧凶兽之口。紧跟着,闻噩耗的儿子病情恶化,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一时间,丧偶加白发人送黑发人,三起打击,不仅仅是让纪忘忧加速老化,更是使他的一直坚信的‘与世无争,自守大道定心’的道心动摇,未曾想,又一件致命的惨事,把纪忘忧彻底逼疯了——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六岁的孙儿,也没了。
不是生病,不是正常——而是被剑气的余波生生震死!
那日,纪忘忧正准备着三人的后事,两个内家六层的高手争斗,无意间竟波及到了纪家。
其中一人,便是苏晓的师父隐剑高人。
另一人,则是一时风头无二的东郡刀王。
二人虽然只是经过纪家时斗了一阵便离去,但带给纪家的却是灭顶之灾——或许,对于苏晓的师父而言,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招剑气,可它却不偏不倚地刚好击中了纪忘忧孙儿的房间。
等纪忘忧回神赶去孙儿房里时,留给他的,只剩一具尚有余温的男孩尸体。
内家六层的剑气,哪怕只是余波,又岂是一个年方六岁,尚未修炼的孩子可以受得了的?
那一刻,纪忘忧的道心彻底破裂,于是,整个人也疯了,坠入了魔道。
他不再相信什么与世无争——只想屠尽一切。
杀戮,而非杀伐,后者尚与道义沾边,前者,全凭随性。
纪忘忧几乎是痴痴呆呆地带着孙儿尸首离开,甚至都没有再料理纪家另三人的后事。
后来,疯癫的纪道便改名为忘忧——他认为人活着就是受罪,死了方才清爽。故取人性命,便是与人忘忧。
那以后,为获取能保持孙儿尸身的冰棺,纪忘忧便加入了魔刹教,以一名嗜杀成性的魔头身份出现在了世人眼中——只有每每看到孙儿的尸体,他才能平静下来。
一晃,就是十二年的时光,十二年里,纪忘忧手中已沾满了鲜血,灭门屠户,犹如吃饭喝水,习以为常——与此同时,在一次次生死大关下,他的实力也增涨得很快,接到叶家灭门任务的一年前就有了内家六层的修为。
那时的东郡刀王,已与苏晓师傅战而落败,受了暗伤,修为终生再难寸进,便被找上门来的纪忘忧成功杀死,并屠了全家——报了一半仇的纪忘忧还想找到隐剑老人。可惜,当时苏晓他们的师傅早已隐世收徒。没有线索的纪忘忧便继续杀人,直到接到了叶家的任务。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是苏晓遇上纪忘忧以后的事情了。
不得不说,纪忘忧的人生确实很惨——但不代表苏晓能原谅他。
(……师父,不肖弟子来看你了。)
看着冰棺,苏晓沉默不语。
虽然冰棺里躺着的是纪忘忧的孙儿,但实际上,却远远不止小男儿一人。
无论是东郡刀王,还是苏晓逝世的师傅……尸身都在这。
——挫骨扬灰。
人可以反抗命运的不公,可以因经历过绝望而不认输。
但,这不代表就可以在饱受悲苦之后,就要将同样的痛苦让无数个不相关甚至是无辜的人来陪葬——人可以很可怜,但不能自私到希望所有人都和一样凄楚。
也许,冤冤相报何时了——纪忘忧做不到,她苏晓也做不到。
纪忘忧的一生,可以同情,但苏晓不会,也无法宽恕纪忘忧。
无论是被破丹田的苏茗,还是生死未卜的苏颖。
——宽恕了他,就是对叶家的不公平。
宽恕了他,就是对那千千万家破人亡,甚至满门皆惨死的百姓不公平。
更何况,师父连死了都不能得到安息,被生生让他挖出来,挫骨后,更被当做祭品般供奉给早已死去的小男孩。
如果,一切非要有一个终结,那么这个终结,只是,也只能是在纪忘忧死后。
于是,哪怕知道了前后因果的苏晓,也没有阻止叶尘的报仇,而是选择把这个时间通通留给了叶尘。
“走吧,师父,徒儿带你回家。”
苏晓深呼吸一口,手一挥,眼前蕴含了师父骨灰的小冰棺便被她收入了储物戒指里,随后,苏晓便离开了暗室。
……
王都外十里,魔刹教分支入口。
苏晓静静地站在这里等叶尘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较为浓烈的血腥味——整个魔刹教分部已经没有活的类人动物了。
相较面临全人类生死存亡危机的其它府,西府这个所谓的后方,所谓的安逸之地,当真是腐朽得令人生厌。
至于西府魔刹教,比起它的前身,三百年前,魔物尚未入侵前,动荡五府的魔刹盟来说,更是玩笑一般的存在。
不单单被周王室给渗透进来,自身的力量也是千差万别。
唯一能称之为魔头的,纪忘忧勉强算是一个。虽然他嗜杀成性,但至少知道自己顺应何种大道——而现在支撑起西府魔刹教的人,更多的只是被常人七情六欲所支配的恶棍——这种倚靠动物本能行事的,只能叫做类人牲畜。
真正的魔头,无一不是具备了为常人所不能接受的道心,方才被称之为魔。
才会有所谓的亦正亦邪之说——也方才会有三百年前,魔物入侵时,魔刹盟盟主令世人侧目的壮举……
许久,许久。
当苏晓思索着何为魔的问题的时候,一身血气的叶尘终于出来了。
“若非掌门师姐,叶家大仇不知何日能报……叶尘代叶家所有惨死的冤魂,谢过掌门师姐了。”叶尘猩红着眼,说着,便是一拜。
“别,尘师弟,快快请起。”苏晓赶忙托起叶尘,“莫说叶家的仇,也是师姐弟的仇。单说这件事,就还没真正结束。”
“确实,还差一个人……”
叶尘这才起身,眼中寒芒一闪,看向王都方向,拳头紧握。
——叶家事件的幕后黑手,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