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仿佛被浸泡过度而褪色的抹布,轻轻一扭就能扭出黑蓝色的脏泔水。
檀隐只觉得有什么落在皮肤上,湿湿的,黏黏的。她抬手在耳朵上一摸,放至眼前,却看见指尖晕染的一抹可疑的红。不由抬头去望向天际,却迎来一场可怕的红雨。
如芝麻绿豆大小密密麻麻的红色的雨,像天兵天将一样蜂拥而至,以令人心惊胆战的姿态和其惊世骇俗的强大阵容给人以心灵上的压迫和恐慌。
“是血!”
听到夏濂这一声石破天惊的大喊,檀隐只觉得她的心在战栗,她的灵魂也战栗。
血,这么多血,从天而降,它从何处来?这样铺天盖地的降落又意味着什么?是有冤情,还是有别的隐因?她不得而知。只看着这些血心冷。
第一次见到这种诡异的场面,她居然没有应有的恐惧和尖叫,而是一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意,像眼睁睁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死去的那种冷。
被夏濂拉着跑的时候,她完全可以一掌拍开他的手,但是她没有,她感谢他的援手,才没有暴露自己如此冷血的一面。
跑到最近的藏书阁檐下,夏濂用力拧了拧衣服,血水从他指尖穿梭,将地面染就成一朵红梅的颜色。
“你知道吗?你们檀香寺藏着一件惊世的神器!”
檀隐举目瞭望远处激战中的容漓,突然想起了无尘方丈和会心,此时他们不知怎么样了。
没有听到檀隐的回应,夏濂反而更加言之有力:“据说得到这件神器,就可以坐拥天下,万夷称臣!于是乎,天下所有豪士壮杰蜂拥而来,只为拥有这神器,从而振臂一呼称王称霸!可是无论怎么渲染,怎么施法,都没有一个人能找到它。这件神器就像是一个看不到摸不着的弥天大谎,渐渐被世人所遗忘……”
“人们往往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就像是这檀香寺,就像是无尘方丈……”夏濂突然闭上了嘴,像是说到了什么见不得光的隐秘一样讳莫如深。
檀隐不由转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夏濂摸着后脑勺打了个哈哈:“我想说这鬼天气怎么一阵一阵的,刚才还下着雨呢,现在直接成冰雹了?”
果然,檀隐回头一看,竟是鸽子蛋大小的红色冰雹铺天盖地而落,每一个冰雹落地都能砸出一个半指来深的圆坑,不一会儿,地上就坑坑洼洼,像泥潭沼泽一样。而那些假山却格外的坚固,在这样的攻势之下,仅是被涂了一层染料似的毫发无伤。
檀隐眨了眨眼,再望向天空,突然觉得天空的颜色有些古怪,仔细看时,那看起来******一样卷曲的一条条云龙紧密相连着,如同人的眼睫毛一样稀疏有致,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那怎么可能是眼睛,那不可能是的!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一声震天动地的兽鸣,又像是某种自然灾害来临前的预兆,她转头问夏濂:“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夏濂对她主动找话题这件事露出了最大程度最具诚意的八颗牙齿的精致笑容,只是檀隐无心观赏,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到底听见没?”
“哦,冰雹砸在地上的声音,哐哐哐……”他为了更形象的表述,甚至还用夸张的表情和浮夸的演技以博佳人一笑,但“佳人”并不领情,她转过头再也没有多看这个自娱自乐的小丑一眼。
檀隐侧耳倾听时,那声音又没了。
可当她把这一切归位幻听时,它又再次袭来。
像是玩捉迷藏一样,她去用心听时声音就不见了,当她放弃时它又出来了。
如此十多次,檀隐的耐心都被磨完了,她便决定再也不管这声音是什么出处了。
可当她这么想时,那声音突然变得汹涌而猛烈,眼前是一道刺目而绚丽的白光,她赶紧捂住眼睛,待舒适些后就着指缝眯眼去看时,只见天空犹挂着一轮银白色的圆环,圣洁如是,像西天诸佛身后的法相佛光一般庄严,却又令人心生希望。
她刚想问夏濂是否也看到这一幕,却惊愕的发现自己所站的地面竟成了与天空一样的色泽,假山、容漓还有其他建筑物都消失不见,天和地只隔了一线,像是一面镜子,将二者完美的契合,变成另一个美妙绝伦的世界。
更奇的是,地面上也出现了与天空一模一样的银色圆环,映射着柔和而圣洁的白光,二者交相辉映,渐渐的,在两个圆环之间生出一块淡白色的区域,状如圆柱,妙趣横生。
那圆柱轻轻旋转,渐而扭成螺旋状,在不断的旋转之下,无声无息的生出无数的光点来,突然“啵”地一声,从那群光点中跳出一个半透明的小人来,它****着身子,跟着那圆柱体旋转,渐渐的生出了比它体型还要长的银发还有得天独厚的精美五官,等她回头侧望,那群光点相继绽放,而她的目光也渐渐凝神,看向了空间某一处。那里,正是檀隐所站立的地方。
檀隐被她看得大气也不敢出,她可是亲眼见证了这群怪物的演变过程,她甚至想到因为这点会被这群怪物灭口的悲惨下场。
更可悲的是,她发现那个最先变身的小光人向着她飞了过来,神奇的是,光人背后没有双翼,她是怎么飞过来的呢?
不等她越想越远,之后变身的光人也紧跟着飞了过来……
檀隐吓的满头是汗,她想转身就跑,身体却不得动弹,好似被定身一样,只有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还有知觉了。
她赶忙出声求她们别过来,却没想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张嘴闭嘴的样子更像一个跳梁小丑,说着逗人发笑的哑语而不自知。
于是她发现,除了眼睛能视物外,其他的一切感觉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群光人向她扑过来,前赴后继的扑向她的身体,钻进她已经丧失五感的四肢百骸,或许啃咬,或许寄居……她想哭,可是没有眼泪,她连哭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被动的看着这荒唐的一幕,被动的承受这荒诞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