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力量,或者说,是她没有力量。
这里的夜永远仿若永远都不会落,这里的喧闹也仿若永远不会停,街头巷尾,各种奇装异服的生灵说说笑笑,女子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享受着这一片繁荣的景象。她不时拨弄着小摊上的玩意,洋溢出灿烂的微笑。
“哎呦,姑娘长得这么漂亮,我看这根钗子很适合你的,要不要我便宜卖给您啊?”
热情的中年女子看着女子凝脂般的肌肤,不由得在心里暗暗赞叹。当即就想要拉住这个客人,想要给家里那个孩子添件衣物。
她摇了摇头,摆摆手又向前走去,“哎,便宜的很啦!”中年女子看着女子离开的脚步,忍不住大声喊道。
最后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中年女子微微叹了一口气,低眉着眼,突然,眼前不由得一亮,双手快速拿了起来,捧在了手心里!一颗珍珠!居然是一颗珍珠!中年女子忍不住深吸了几口气,口中念念道“感谢小姐,感谢贵人”
女子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她只是做了她认为对的事情,仅此而已。这么多年没有来这里,如此的嘈杂,与那个与世隔绝的记忆却也是天壤之别,但是不知怎么,自己却是既陌生也熟悉,甚至还有些微微的怀念,想要记住这里的一切,怕自己会记不得。
这么些年的时光,终于还是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陌生的模样,完完全全!从支离破碎到一点一点粘合,这中间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流过多少自己的伤心泪。
而旁人,却从不得知。
弦轩,你可知道,那个旁人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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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人离,奈何情深,一人醉,缘浅缘深,不知何物为情,不知何物为恨,却知你控我七情六欲”
女子在台前停顿许久,迟迟不肯挪步半分,她的眼神涣散,飘向远方,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却又不舍得让人叫醒,她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应该要朝向何方,可她偏偏却只想在这里听他们唱到地老天荒。
好想喝酒啊!
她觉得自己应该买壶酒来,喝它个酩酊大醉,她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借过一下,我过去”,她穿过汹涌的人群,踮起脚尖来看了看不远处的酒肆,想着自己所剩无几的东西,应该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一路向前走去,像她这样的女子在外面逗留太久恐怕也只会生事端,早早买完酒,早些离去也是好的。
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灌下了几口了,只觉得自己的咽喉火辣辣的,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显而易见,她已经有些开始微醉了,不过,以前那么多的经历,还是保留着一丝警惕的。比如,她现在已经知道后面有人跟着了,脑袋瓜滴溜溜的转,想着这是闹市,这些人也不会太过分,随即加快了步伐想要冲向台子,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后面的身影直接生拉硬扯把自己拖拽到了漆黑的小巷,顿时,男子的汗臭味袭入周围。
她拼命挣扎,一如往昔,却奈何这生灵——也许不是生灵的力气太大,无奈之下,直接一口咬了上去,“啊“疼的那个男子一声尖叫,随即松开了手,她一个劲的向前冲去,前面却还有两个身影,一人一个拽住自己的手臂,正想要呼救,那个被她咬到的男子直接一个巴掌扇了过来,硬生生的被摔到了地上,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嘶”的声音,脸上的疼痛她不由得一阵低呼。
尝到嘴角处的鲜血,她就知道这个男子下手下的有多重了,看来,是肿起来了。
“小娘们居然还敢打我!真是不要命!”
她的脑子里现在是一团乱,仅有的光亮也被这三个身影挡住了,周身在潮湿中发霉的味道钻进自己的鼻子,她忍不住皱眉。她应该要做什么?她该做什么?
她知道,她知道她要去思考,她知道她要去反抗,她甚至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她甚至知道没有人会发现她!
可是,就借着这几分酒劲,她就怀抱着那么一丝丝微弱的希望,即使知道不可能,即使怨恨着,她还是有。
她的记忆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肆意流窜在脑海里,却全是碎片,她想要一片片捡起来,然后拼好,放到心底,却直直把自己拖到波涛汹涌的波涛里。
“唰啦”
撕裂的布帛慢悠悠的飘到了地上,暴露在空气中敏感的肌肤感到一阵冷风吹过,她忍不住把自己抱的更紧了些,整个人缩成一团,颤抖着。
“没想到这一次捡了一个大便宜啊!”
“兄弟们,可别手下留情,哈哈哈!”
听着这不遮半字的**之语,任凭再怎么淡然,也不可能没有一点惧意。但是反而这样,她就忍不住开始回忆从前,她想了无数种可能,若是自己没有见过他,若是自己没有选错,若是自己在曾经前不顾一切选择了死亡,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变了。
那么,她就赌一把,赌上自己以后那缥缈不定的人生,看一看老天是否开眼。人们不是常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砰”
一声巨响,那三个身影全都倒下了,确切的说是,被抹了脖子倒下了,他们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死去的,他们的脸上还挂着即将得逞的笑容,连动作也未变毫分,可是,这之后,全都不过是尸体罢了。
她听到了声响,她强迫自己睁开眼,小巷里昏暗,虽然没了遮挡物,还是看不太清楚,她现在全身没有了力气,被打的那一巴掌还让自己的脑袋“嗡嗡”响。她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疯,她就是确信这个人是,这个人就是他,那个独一无二的他,无法代替的他,盘踞在自己脑海里的他。
有什么咸咸的液体划过脸颊,她想笑,想对着他笑,就像曾经一般,轻唤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永不厌倦。
“弦轩……”
她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走来,单跪在她身边,抚摸着的头发,像是在碰一个易碎品一般,然后搂过她“我来晚了”。
“嗯。”
“是我的不对”
“嗯”
“我不该留你一人”
“嗯”
她似乎丧失了所有的语言,只是在应承。
……
那个晚上他说了什么她也记不得清了,她只记得,他将外衣披在她身上,然后背着她,他身上好闻的香味缭绕在自己的鼻间。她只觉得他走了很久很久,很远很远。
久到,她开始追忆,自己短促的豆蔻年华。
久到,哪怕她已经知晓这是虚假,却也忘记了真实……
她隐隐约约想起自己从前背的一句诗,也是她教会他的第一句诗——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