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家本来是正月初五摆酒,但是他们这边的习俗是要在初五凌晨一两点的时候放礼炮庆祝,以示隆重,还有个仪式。所以韩枫他们一大家子人初四上午就浩浩荡荡往舅舅家去了,因为下午走亲戚的话会不吉利。
舅舅家在山里,可以说是山清水秀,韩枫每年暑假都会到舅舅家避暑。记得小时候最欢喜的事就是暑假,而暑假最喜欢的事就是到舅舅家。
在舅舅家房子背后有一条小溪,终年流水潺潺,有一年韩枫沿着小溪边一直走发现了一个小水潭,清澈见底,从那以后那个小潭子就成了韩枫的“游泳池”。那时候年纪小,韩枫总幻想着自己似杨过那般被雕逼着在水潭里练功,多年以来却不曾见过大雕。
前些年山里还没有自来水,周围的人家都是用扁担挑一对木桶到井里挑水喝。说是井,其实也是一个水潭,蓄着泉水,山里的泉水清冽甘甜,舅舅每到夏天傍晚都会放几瓶啤酒在水里,等到晚饭时分拿出来喝,那感觉真的无法形容。
现在尚处于冬天,山里明显比外面冷,积雪也没有融化,而是结成了冰,再者山路崎岖,坐在车上的韩枫始终捏着把汗,幸好姐夫的车技还算不错。
小时候来舅舅家完全是靠自己的双脚走,跟着表哥沿路蹦蹦跳跳,不时发出一阵欢声笑语。
恍惚间车子已经稳稳停在舅舅家新房子门口了,他们来的还算早,现在还没有几个客人。
“姐夫,新年好,新年好。”看到父亲下了车,舅舅家门口一个中年男子迎了上来对父亲说道,边说话边散烟。随后两人热情的握着手。
韩枫自然认得这人是舅舅的本家兄弟,是母亲的小堂弟,于是叫了声小舅舅。韩枫的母亲有一个亲弟弟,三个堂弟,与韩枫家都有往来,韩枫管亲舅舅叫舅舅,母亲的大堂弟叫大舅,二堂弟叫二舅。
“韩枫,把东西搬进来。”父亲喊到。
是以韩枫就跟姐夫干起了苦力,两人搬两个腰粗的礼炮,母亲则在后面拿着小东西。礼炮是祝贺舅舅乔迁之喜的,母亲拿的是新年礼物。这些礼炮还是晚上韩枫带着姐夫到干妈家去买的。
韩枫把礼炮放在房间里,跑到厨房看见舅妈正在炒菜。“舅妈,新年好,祝您新居落成。”
舅妈笑眯眯的回道“新年好。”
“舅舅呢?”韩枫一直没看到舅舅。
“下去买东西了。”
农村里还是搭的灶台,韩枫自顾坐在柴火堆里帮舅妈烧火,天气寒冷,韩枫脱了鞋子恨不得把手和脚都塞到灶里去。
“起来起来,我来烧火,我给你夹个碳炉子。”母亲走了进来。
“姐夫,新年好,今晚是打麻将还是牌九啊。”韩枫听着这大嗓门,不用看就知道是二舅来了,于是穿好鞋子,走出门去。
“新年好啊,我到了你们府上自然是客随主便。”韩枫的父亲回答。
“二舅,新年好。”韩枫对二舅打着招呼。
“小枫,新年好,来抽根烟。”
韩枫从二舅手上接过烟夹在耳朵上。“点上啊。”二舅拿出打火机作势要帮韩枫点烟。韩枫赶忙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自己点上,“舅舅帮外甥点烟,我可担待不起。”韩枫哈哈笑着。
韩枫搬出凳子,抓一把瓜子,边吃边听舅舅们跟父亲说话。
“韩枫”姐夫正在屋里朝韩枫招手。韩枫迅速跑了进去,“姐夫,啥事儿。”
“你去问问舅妈现在有没有冬笋挖。”韩枫见现在左右无事也想找点事做。
“舅妈,现在山上有没有冬笋啊?”
“有啊,你舅舅昨天还去挖了,还没吃呢。”
韩枫见地上果然有几个冬笋,“我跟姐夫去挖冬笋。”
“我怕你们找不到,这时候的冬笋都还在土里没冒尖儿。”
“你们去吧,小心点。”母亲看他们在这也没事就让韩枫去了。
韩枫在舅舅家找出锄头,扛在肩上,“姐夫,走啦。”
“来啦”
“你们去哪儿。”姐姐正抱着孩子。
“去挖冬笋。”姐夫急忙回答。
“我也想去”姐姐一脸委屈的看了看手上的孩子。
“你抱着孩子不方便,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挖到呢!”
韩枫跟他姐夫“翻山越岭”找了一大片竹林。“就这儿吧”韩枫点头以示同意。
冬天的竹林里铺满了积雪,扒开雪还有一层落叶,韩枫此时对舅妈的话深以为然,冬笋果然不好找,不像春天的笋子,隔着好几米一眼就看到了。
“姐夫,挖挖这儿,以我的经验这应该有。”韩枫扒开地上的积雪和树叶看地上裂了一条缝,他以前见过舅舅挖笋,知道这是笋子快出土的迹象,所以指挥着姐夫挖。
韩枫看着姐夫拿锄头的手势全然不似一个庄稼人,所以挖笋也是勉为其难了。
挖了半天,姐夫满头大汗,腰也痛了。直起身来解开衣扣。“到底有没有啊?”
韩枫不信邪,接过姐夫手中的锄头继续挖着,约摸挖了半米来长,韩枫把锄头扔在地上用手在土里扒着,以为是笋子,没成想竟是一条树根。
韩枫与姐夫相视叹了口气,又四处摸索。
接近晌午时分,韩枫约摸着快要吃饭了,于是一人拿着锄头,另一人拿着一支微型冬笋下了山。
此时来的客人已经不少了,韩枫走进厨房,舅妈见了哈哈大笑“都叫你们别去,我在山里生活了这么多年都找不到。”
“还好,总算没有空手。”说话间舅舅拎着一袋东西回来了,韩枫与姐夫异口同声道“舅舅。新年好。”
“新年好”舅舅脸上带着一丝微笑,舅舅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表面上看着很严肃,其实对韩枫非常好。
“你们要是想吃冬笋我晚上给你们开个小灶。”舅妈看着一眼门外小声说道。
其实怪不得舅妈小气,只不过冬笋就几个,人又多,给别人听了去怕是要不够分了。
到了晚上就是赌博时间,男男女女打麻将的打麻将,推牌九的推牌九,好不热闹。韩枫坐在姐夫旁边看推牌九,那钱在桌上跟废纸一样被扔来扔去。
赌博是最让人乐此不疲的游戏,一直到十一点多仍然没人罢手,时而爆发出一阵喝彩,一阵吆喝。
“时间差不多了吧。”亏着二舅还记得正事儿。
恩~嗯~周围的人都应和着利索的打扫战场,有的人意犹未尽的说,“待会儿继续。”
众人站成一团,听从舅舅调配。舅舅找了七八个青年男子,连同韩枫在内,需要从老屋搬柴米油盐酱醋茶七样物品到新房子里,这是个仪式。
韩枫七人跟着舅舅到老屋,一人拿了一样,等到七人都出来了,舅舅在后面拿着一把锁,双脚跨在门槛中间锁上门又沿原路返回。
到新房子有人在那边放鞭炮迎接,所有人都不能在屋里,所以舅舅家门口站满了人。新房子已经没有门槛了,这时候就要卸下一块门板放在门口,由舅舅的儿子拿着一杆称从门板上跨进门。这是规矩,韩枫以前是不曾关注过的,今日一见也啧啧称奇。
表弟进去了其他人才可以进屋,他们七人把所拿的东西放在房间里,后面就是放烟花庆祝了。舅舅家亲戚特别多,所以礼炮也多,足有七八十个,在马路上一字排开,十几个腿脚利索的小伙子一一点燃。
啾……啾……砰……砰……
持续了许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味儿,韩枫强忍着,用手机拍下一段视频发给冷月。
等到礼花差不多放完了众人才回屋,韩枫的母亲和舅妈们端着一笼一笼的馒头和蒸面给宾客吃。众人吃饱喝足该睡觉的睡觉,该打牌的打牌。
韩枫本欲睡觉,又想凑热闹。最终还是觉得睡觉什么时候都可以,此情此景不常有。遂看着姐夫推起了牌九。
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了,掏出手机看到冷月回复了。
“你在哪,好漂亮。”
“这么晚还没睡啊,在我舅舅家。”
“哦,睡不着。”
韩枫大感纠结,又想让冷月早些睡觉,又不想错失与冷月聊天的机会。
“那我陪你聊聊天。”韩枫看冷月说睡不着也不想浪费机会。
“好啊”
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凌晨三点终于冷月倦意来袭道了句晚安。
“祝你好梦”
“韩枫,帮我推一把,我去下卫生间。”姐夫拍拍韩枫的肩膀使了个眼色。原来是姐夫一会儿功夫就输了七八千下去,想让韩枫来转转运。
天微亮,大多数人已经散场,韩枫这桌也准备歇息了,好在韩枫运气不错,不负所托,不过最后仍然输了一千多块。
大概睡了四五个小时韩枫就被叫起来吃饭了,这才是正式酒席。十几桌人闹哄哄的,相互敬酒,拉着家常。韩枫顶着两个黑眼圈猫在厨房随便吃了几口饭,又继续睡觉。
一觉睡到下午三点,没想到姐夫上午吃完饭又在“战斗”,韩枫看着姐夫面前的钱堆的厚厚的,知道战况不错。
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