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鞋巷,一侧墙边。
在方岭看来,这个被刀疤男子称作陆之晋的陌生人,他刚才出手救下自己与墨文二人,其实他完全有理由不出手相救,但他还是出手了。
此时,方岭心中很是感激,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想着先前墨文与自己心中打着的小算盘,内心顿时又多了几分愧疚。
只是眼下局势,在方岭看来,纵然陆之晋有些本事,可是对方人数太多,足足四五十人,况且对方手中皆持刀剑,陆之晋空手相对,本就是劣势,此刻无异于险中之险。
方岭不禁有些害怕起来,也许今日,怕是会死在这里了。
“方兄,是我害了你,今日你我恐怕要命丧于此……来世……来世我……我给你,给你当儿子!还你今日之情。”墨文咬着牙,强忍着忍者胸口疼痛,面带哭腔的道。
方岭经历不多,回想起来,从小自己生活范围就是小岭镇了,看着眼下,也同样觉得今日是注定难逃一劫,他突然想到了小岭镇,想到了家中的亲人,内心抽搐了一下,缓缓道:“唉,墨文兄,这……可能就是命吧……我突然……有些想家了……”
就在二人伤心难过时,下一息,突然二人后脑被人一拍,顿时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陆之晋一闪身,将二人拍晕,随后身形又一晃,目中寒芒一闪,冷眼看着这四十九个黑衣人。
他之所以将方岭墨文二人拍昏,自然是接下来会有场恶战,他不愿让他二人看见这血腥的场面。
只是,在他内心深处,他知道,他不愿让人看见的,是他的那个秘密,埋藏着的那个秘密。
“哈哈,陆之晋!受死吧!”
刀疤男子冷哼一声,提在手中的长刀猛然朝前,破空呼啸,一斩而下。
陆之晋冷冷一笑,单脚在地轻轻一点,身子向着左侧一闪,顺势躲过了这迎面斩来的一刀,随后他五指握拳,向着前方蓦然轰出,这一拳力道十足,如重杵击地,直取刀疤男子面门轰去。
“哼,不自量力。”刀疤男子嘴角一扬,冷哼一声,侧头蓦然往后一斜,轻巧躲过这一拳,先前手中斩出的长刀此刻骤然一顿,手腕一个翻转,卷起一阵刀风,长刀反过身再一次斩向了陆之晋。
就在这一瞬,陆之晋突然伸出一掌,如一块精铁,“砰”的一声,一掌落下,重重拍在了迎面而来的长刀刀面之上,长刀震动,发出嗡嗡之声,这一掌下,堪堪躲过了这一刀。
只不过那刀疤黑衣人长刀斩向陆之晋的瞬间,左手早已成爪,向着他一抓袭去。
如射出的利箭,迅猛无比,陆之晋躲过方才一刀,眼下一抓,躲!已是来不及了。
此爪寒光深深,形似鹰爪,被刀疤男子套在指间。
“噗”的一声,利爪刺入陆之晋肩头肌肤。
一爪狠狠的抓在了他的肩头,剧痛顿时从其肩头传开,吃痛中陆之晋一咬牙,身子往后猛的一靠,挣脱而出,所幸这一爪尚未伤及筋骨,只是,五道手指粗的伤口中,血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迎面的第一次交锋,双方都有了些底。
周围围着的其余四十八人冷冷看着,眼见陆之晋受创,顿时不在犹豫,一涌而上!
四十八道身影。
四十八把刀与剑。
四十八双充满贪婪与狠辣的眼。
齐齐朝着陆之晋袭来。
……
陆之晋冷眼看着一切,眼中寒芒大盛,突然冷哼一声,他当即不在犹豫,伸手取出后背黑色布袋,里面正装着拍卖行所拍的那副《锦绣山河图》。
只是在这画卷之下,裹着的还有他的一柄短剑。
那是一柄并不出奇的银色短剑。
细窄,如人的手指;不长,恰好一臂。
“呵,丝雨剑!”
刀疤男子看着陆之晋手中之剑,眼角闪烁了一下,“你就是用这柄剑弑师!灭杀同门的吧。”
“是的,我就是用此剑杀了他,杀了同门。”陆之晋神色平静,淡然开口。
说话瞬间,突然,耳畔传来一阵呼啸之声,他猛然一转身,躲过了背后一人偷袭刺来的剑锋。
剑的破空声擦着着他的身体一呼而过,下一瞬,他身形一转,手中丝雨剑寻声而至。
剑如急雨,破空而落。
只见一道银光在那偷袭之人眼前一闪,下一刻,那人双手捂住喉咙,登登登倒退数步,鲜血从其指尖浸了出来,他的瞳孔渐渐涣散。
一息后,咕咚一声,一颗头颅滚落在地,染红一片。
余下四十七个围攻之人顿时一滞。
陆之晋仰头闭上双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在品尝这融入空气中的那一丝血腥。
他的秘密,便是嗜血!
他笑了,他嘴角的笑,此时变得有些邪魅,变得令人捉摸不透。
“哼,好歹毒的剑!给我杀!”
刀疤男子神色一凝,伸手从背后抽出了另外一把黑色长刀,大喝一声。
杀!
四十八人,连带刀疤男子,冲向了陆之晋。
刀光剑影,杀意渐浓。
丝雨剑,如丝丝细雨落入尘土,同样的迎向了这些人。
一人提刀,横扫而来,他纵身一跃,身影如落叶,旋转间,此人已捂着咽喉倒地不起。
这一剑刺着他的眉心而来,他手中之剑如潜伏的毒蛇,一窜而出,后发先至!那人眉心正中,鲜血已喷涌而出。
这两刀,刀啸破空,一刀砍向他的头颅,一刀砍向他的双腿,他身如轻雁,蓦然退身一步,两刀皆已斩空,抽身间,丝雨剑出,银光一闪,四条斩断的手臂,重重落地!
这是十五人组成的剑阵,握剑十五人成环绕之势,似密不透风般朝他席卷而来!
下一刻,他身形晃动间,躲过了身体致命处的来剑,猛然跃身,冲入剑阵之中。
三剑刺出,剑阵顷刻瓦解。
只是在他冲入剑阵的那一瞬,虽躲过了致命的几剑,但仍旧有数把长剑刺入了他的肩头、胳臂、背脊。
此刻,鲜血从山口渗出,染红了他的白色文士长衫,长衫如一副血红的画作,有他的血,也有对手的血。
数把长剑插在他的身上,他的长发散落开,低头沉沉的呼吸着。
十五人额头冒出了冷汗,刺入陆之晋身体的长剑握在手中,顿时又狠狠的往前深入了几分。
就在此刻,陆之晋再一次闭上眼,重重的深吸一口气,片刻,他双眼蓦然睁开,眼中的寒芒更盛几分。
他身形猛的一抖,刺入体内的长剑,发出咔咔几声,竟是齐齐寸断。
陆之晋握住丝雨剑的手,此刻力道又紧了几分,剑光闪烁,剑影舞动间,十五人已然跪倒在地。
这些人直到死的那一刻,眼中还带着惊恐与不甘,似有一阵风吹过,这十五个人的头颅缓缓从其颈间滑落,滚落在地,颈间涌出的汩汩鲜血将这地面染的更红了些。
……
他突然仰天大笑几声。
此刻他似变的有些饥渴,而这饥渴,唯血可止。
此处,便是最好的地方,最僻静的地方,是他刻意挑选的地方。
他的双眼并未因此而变得血红,他双眼中的寒芒渐渐消散,渐渐变得清澈。
此处,此景,如一副鲜血绘制的画,充满阴森恐惧之感。
他的剑便是笔,这里的血便是墨!
他握在手中的剑如笔,溅射四周的血如墨,他执剑肆意挥洒,画出了他的那副《锦绣山河图》。
……
这片战场,此时四十九名黑衣人已然落了下风,剩余活着的不过十来人,而这十来人神色中满是骇然与惊恐,此时站在原地,不敢向前踏出一步。
“陆之晋,你……看来我倒是小瞧了你。”刀疤男子脸色阴晴不定,手中长刀一指身旁站立不前的五人的道:“上!上!杀了他!不上我便杀了你!”
这五人早已没了战意,握剑的手在颤抖,他们回头望了望刀疤男子,猛的一咬牙,一冲而出。
半息,扑通几声,五人栽倒在地!
“你……”刀疤男子内心早就感到了恐惧,他强撑的意志在削弱,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撤!快撤!”
“来了此地!谁都别想活着出去了……你!你们!出不去!”
陆之晋直视前方,淡淡的开口,他的声音有着一种迷离之感,此刻却如恶魔之言,窜入剩余几人的心神,粉碎着他们心中最后的一丝防线。
这句话是先前刀疤男子所说的话!
来了此地,谁都别想活着出去了!
陆之晋说完,平静看着余下之人,他手中握着的丝雨剑下指,滑过鲜血染红的地面,朝着刀疤男子等余下的几人走了过去!
他身后的地面,留下了一串深浅不一,血色的鞋印。
......
剑如笔,血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