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项羽在张良的预计时间到达荥阳,对城池发起了猛攻。楚兵强在勇猛无畏,勇往直前。汉军强在城墙坚固,又无路可退,也是斗志昂扬,打退了楚兵的一次次的进攻。荥阳之战一下子陷入到了胶着状态,双方损失惨重。巨大的压力笼罩在项羽和刘邦的头上。
周勃、樊哙、陈平等将领日夜守卫在城墙督战,刘邦也不能置之度外,经常微服私访,评估荥阳还能支撑多久?这天傍晚,刘邦叫夏侯婴带着自己到四处转转,就来到了城墙脚下。一伙军士正在城墙下的角落休息,满脸尘土,疲惫不堪。刘邦下马车,准备慰问一下自己的军士,结果一脚踏空,摔了一个大跟头。
众军士哈哈大笑,倦意全无。他们虽然知道下马车摔倒的这个人一定是个当官的,但不知道此人正是自己为之拼死守城的汉王刘邦。其中一人指着正在被夏侯婴扶起来的刘邦说道:“你们看吧!这就当官的熊样。我们在城墙上和楚兵打仗打的精疲力竭,他们当官的在家抱老婆也累得够呛,连腿肚子都站不稳了。”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刘邦大怒,正要发火,却听到这帮军士中的一个伍长高喊:“纪信你不要耍贫嘴了,大家起立,出发换防。”这帮军士虽然还在大笑,却也听从命令,立刻整顿装备,跟着伍长又冲上了城墙,留下刘邦呆在那里,忍着一股闷火,却无处可以发泄。
刘邦也不微服私访了,径直赶到指挥部,对护军中尉陈平下达命令:“找到那个叫纪信的家伙,听口音是我老乡沛县丰邑人。娘的,这小子,嘴巴比我还损!”
这个命令立刻就传到了纪信的伍长周苛的耳朵里。周苛不由为纪信的性命担忧起来:辱骂长官可是重罪,何况辱骂汉王?而且纪信性格倔强,口不服输,断然不会讨好汉王,求汉王饶命的。所以,这家伙估计死定了。怎么办?周苛和纪信都是丰邑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是过命的兄弟。周苛决定帮纪信一把,对传令官说自己就是纪信,然后跟着传令官来到了汉王的官府。
刘邦见到周苛的时候,火气已经没那么大。他没有痛骂周苛,反而向周苛打听了自己的故乡丰邑的一些人情世故。刘邦自己年轻时就离开丰邑搬到沛县,后来又带兵打仗,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回到自己的出生地了。
村子的河水还是每年夏天暴涨吗?那小木桥还是被经常冲垮?河那边陈老汉的西瓜还那么甜么?镇子里王寡妇后来嫁人没?还有那么多是非么?周苛一一作答。刘邦听得高兴,也忘了自己找纪信来是干嘛的。
周苛见刘邦没有责罚之心,才向刘邦请罪,说明了自己冒名顶替的缘由。
“哦!你不是骂我的那个纪信?”刘邦问道。
“请汉王饶恕纪信,这家伙从小就是二愣子,有口无心的。”周苛点点头,说道。
“有口无心么?我看他骂人的水平和本王有的一比啊!”刘邦说道:“不行,我一定要见见这个老乡。”
周苛无奈,只得出去把纪信找了过来,一路上反复劝导他,一定要说点软话,向汉王赔罪。
那纪信还不服气,说道:“我说错了么?当官的有几个身先士卒,奋勇杀敌的?”
周苛连忙捂住纪信的嘴巴,说道:“我的祖宗,当官的可以不杀敌人,但要杀个自己的小兵却是轻而易举,何况你冒犯的是汉王?虽然是老乡,但毕竟是有生杀大权的汉王啊!”
“我怕他么?大不了一死,我骂他没错。”纪信态度还很坚决。
可怜的周苛又是一番苦口婆心的开导。纪信总算答应,看在是老乡的份上,给刘邦道个歉。
刘邦见纪信二头二脑的,但人长得还比较精神,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心情大好,不光没有计较纪信,还把这两个老乡留下来喝酒叙旧。
这酒一喝到肚子里,人人就都是将军了。纪信本来就二,这下更是口无遮拦,指着刘邦说道:“我说老乡,你比项羽差远了。”
周苛吓得差点将酒杯打翻,连忙拉纪信的衣服。纪信把周苛的手拨开,继续说道:“你看项羽的那些老乡,都跟着项羽升官发财。你在看看我和周苛,拼命为你打仗,得到什么?只有一身的刀伤。”然后,还撩起衣服,展示自己的伤口。
刘邦仗着酒劲,也是牛气哄哄地撩起自己的衣服,指着一处伤口说道:“纪信你看见没?箭伤。战场上混的人,谁比谁差?”
“那不算。反正你不能亏待你的老乡。”纪信依然嘟哝。
“这好办,我叫陈平过来。”刘邦也不含糊,一脸认真地说道:“你们回头给他多灌点酒,他管这事。”
两人得到刘邦的授意,自然将随后赶到的陈平一阵猛灌。刘邦还在一旁鼓劲,说道:“陈平,这是我汉王的老乡给你敬酒,你能不喝不?”
陈平又喝了不少,总算缓过神来,对刘邦说道:“汉王找我来,一定有要事吩咐吧!”
“那。”刘邦指指周苛纪信,说道:“我的老乡要弄点官做,你看如何?”
陈平面有难色,说道:“当今战事紧急,立大功者,才能破格提拔,您看这……”
“哦,对了。”刘邦笑着说道:“陈平提拔军官有收钱的,他们的钱我出,如何?”
陈平满面羞愧,说道:“汉王又在批评我了。我还哪敢如此?这样,我自罚三杯。”
刘邦看着陈平把酒喝完,对纪信周苛一摊手,说道:“没有办法,陈平要你们立功才行。”
周苛连忙说道:“汉王放心,我等自当奋勇杀敌,断不会替汉王丢了丰邑人的脸面。”
纪信依然不依不饶,对陈平说道:“你可不许耍赖,他日我立战功,你要兑现的。”
刘邦说道:“纪信你大可放心,陈平若不提拔你,我就用酒灌死他。”四人哈哈大笑,然后散席,各忙各的去了。周苛纪信回前线打仗,陈平巡查督战,刘邦则继续思考那个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荥阳还能够支撑多久?”
“荥阳还能够支撑多久?”谋士郦食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要为自己的君主想出妙计,以解荥阳之围。
郦食其决定跳出荥阳的局限,在历史的长河中寻找答案。于是他这样对刘邦说道:“商朝立国五百年,周朝立国八百年,而秦朝仅仅建立了十五年就灭亡了。您说这是什么道理?”
刘邦奇怪地看了郦食其一眼,说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现在项羽就在荥阳城外打我,老子哪里还有闲情逸致来替古人操心?”
郦食其说道:“汉王。在下是先替古人操心,后解荥阳之围啊!”
“什么道理?”刘邦有了一点兴趣,问道。
郦食其有点得意地说道:“当初商汤打败夏桀,将夏的后代封在杞国;而周武王灭商以后,又把商的后代封在宋国。而秦朝不行道义,灭掉东方六国以后,搞了一个什么郡县制,使得六国的后代没有了立足之地。所以,天下大乱之时,没有人来保卫秦朝。这就是秦朝短命的原因。”
刘邦说道:“你这话有点道理,但和我这荥阳之围扯不上半点关系。”
“汉王别急,耐心听我解释。”郦食其说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如果汉王要打下这几百年的江山,就要效仿那商朝和周朝的义举,善待六国的后代,赏赐给他们封地。这六国的后代以及他们的老百姓就一定会感激您的恩德,仰慕您的风范,愿意当您的臣仆,拥立您为天下霸王。您振臂一挥,六国纷纷响应,那小小的项羽还不是束手就擒吗?”
刘邦听着有理,连忙说道:“老先生,您就快点说吧?如何解着眼前的荥阳之围。”
郦食其说道:“很简单。只需要六枚王印。我们将这六国的王室后代封为王,赏赐给他们王印,他们就会带领百姓来围攻项羽。如此一来,荥阳之围,迎刃而解。”
刘邦一拍脑袋,大喜过望,拍着郦食其的肩膀说道:“太好了!赶快叫人去刻印,刻好了您就立刻出发。”
郦食其揉揉被拍的发痛的肩膀,立刻告辞,乐颠颠地着手安排去了。
刘邦送走郦食其,越想越高兴:兴许这招还真管用,从此天下太平。当然,这可怕的项羽也不可能立刻完蛋,但如果这六国的人都站在我这一边,他还能蹦弹多久呢?
刘邦吩咐厨子准备了一点好菜,自己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刘邦正喝着酒,张良进来了。刘邦大喜,连忙将张良拉过来,说道:“子房先生啊!有人给我出了削弱项羽势力的一条妙计,您看如何?”接着就把郦食其的计策转述了一遍。
张良听了一个大概,立刻打断刘邦兴冲冲的话头,说道:“谁给您出的这个馊主意?如此一来,我们就完蛋了。”
刘邦顿时呆若木鸡,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啊?”
“为什么?当初商汤和周武王能封赏夏和商的后代,是因为他们已经平定天下,有把握随时能拿到夏桀和殷纣的人头。汉王,您现在可以拿到荥阳城外项羽的人头吗?”张良问道。
刘邦打了一个哆嗦,心想:“那项羽能拿下我的人头还差不多。”又心有不服,弱弱地问道:“那我这分封六国的后代,争取他们的支持,削弱项羽的势力,总没有大错吧?”
“荒唐!”张良不客气地说道:“如今楚强汉弱。您分封了六国的后代,他们就会立刻屈服于强大的项羽,谁会听您的指挥?”
“况且,您手下的这些谋士和将领,抛开亲友,背井离乡,跟着您东征西讨,图什么?还不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分到一块自己的地盘。您现在可好,把地盘都分给了那六国的后代。他们跟您还有什么奔头?只可能离开您,回到自己的故乡,为自己的主子效力。我想问问汉王,如果出现这样的局面,您还靠谁来打天下?”张良严厉地质问道。
刘邦倒吸了一口凉气,“扑”地一声,吐出了口中的饭菜,对这郦食其离开的方向大骂道:“腐儒,好你个老兔崽子,差点坏了老子的大事!”当即下令,赶紧将那些正在制作中的印章销毁掉。
刘邦折腾了半天,终于平静下来,对张良说道:“子房先生啊!多亏您的提醒,不然我就真的完蛋了。其实我也是病急乱投医,不然,以我的智慧,怎么能听进去这样的馊主意呢?您再说说,如何解着荥阳之围,行不?”
张良笑了下,说道:“汉王,我张良也是凡人。您还是先加强荥阳和敖仓之间甬道的保护吧!那可是我们的生命线。甬道被破,荥阳就支撑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