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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漏网之鱼

小家伙们只顾自己玩的高兴,自然不可能想到他们老爸的死对头西楚霸王项羽此时的心情。那项羽恨不得生吞了刘邦。牛人就是牛人,项羽撇下步兵在后,自己则带着三万轻骑兵,长途奔袭,向刘邦的五十六万大军扑来。根本不用做战前动员,自己的老巢被刘邦这个小毛贼给端了,这是什么感觉?这三万凶猛的楚兵同仇敌忾,跟着自己的将军,咬紧牙关,发誓一定要收复自己的首都彭城。

项羽学过兵法,他没有从正面攻击刘邦,而是从曲阜南下,迅速占领了萧县,切断了刘邦西退的道路,然后向东面的彭城发起了反攻。

刘邦正在彭城快活,做梦都没有想到项羽会这么快地出现在自己的后方。而刘邦的五十六万大军正盯着谷水东方的齐国,自然也万万没有想到楚兵会突然在自己的后方发起进攻。拂晓时分,那三万凶神恶煞般的楚兵骑着战马,发出令人恐怖的嚎叫杀进了刘邦的阵地,将汉军打的落花流水。汉军抵挡不住,又无路可退,相互践踏,有的被楚兵斩于马下,有点跳入汹涌的谷水,被浪花卷走,剩下的人冲出重围,跟着刘邦向南溃败到吕梁山附近。

昨夜还是歌舞升平,今朝却是亡命天涯!刘邦来不及感叹命运多舛,慌忙整顿人马,安排防御,以抵挡随后即将杀到的楚兵。刘邦预料的没错,楚兵随后就杀到了,只是来的更快,快得让汉军猝不及防。又是一场大败,刘邦本来稍稍平静一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带领士兵拼命逃跑,却绝望地发现来到了灵璧的睢水河边,无路可退了。而此时杀红了眼的楚兵已经完成了对汉王这些残兵败将的合围。

又是一场屠杀!汉军哭爹喊娘,被赶下了睢水,被河水冲走。刘邦带着手下四处狂奔,却发现自己人越来越少,而敌人越来越多。黄昏时分,刘邦的小队人马被楚兵团团围困在睢水河边。

完了!刘邦跑累了,干脆下了马车坐在石头上叹气:“我命休矣!”夏侯婴气喘吁吁地下得车来,警惕地查看四周的情况,听见楚兵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汉王,我们还是得想办法冲出去啊!”夏侯婴说道。

“往哪里冲?前面是睢水,后面是楚兵。我完了。夏侯婴,你自己跑吧!不要管我了。你回头见到萧何,就叫萧何当汉王吧!”刘邦心灰意冷,开始安排后事。

夏侯婴登上附近的山坡,查看情况。此时已是黄昏,天空中出现十分怪异的云彩。夏侯婴车把式出身,自然也懂得一点天文。他查看云彩的变化,得出结论:要变天了,一会就刮大风!

“那又如何?”刘邦听了夏侯婴的汇报,不以为然。

“汉王。大风起时,我们就可以趁机冲出重围啊!”

“哦!”刘邦抬头看看天空的云彩,说道:“也许真如你说。但那项羽铁了心要取我的性命,岂是一场大风所能阻挡的。夏侯婴啦!你是我的太仆,是天底下最好的车夫,怎么就辅佐我这个天底下最差劲的汉王呢?”

夏侯婴见刘邦依然情绪低落,只得给他打气,说道:“汉王不可灰心,我们还有关中,还有萧何丞相和子房先生啦!”

“是啊!萧何是天底下最好的丞相。子房先生是天底下最好的军师,韩信是天底下最好的将军。我怎么就是天底下最差劲的汉王呢?转眼之间,五十六万大军没了。娘的,那项羽也太可怕了。”刘邦依旧情绪低落,自怨自艾。

这时一阵大风过来,将刘邦的刘氏冠吹落。

“你看,我的刘氏冠也落地了。我命休矣!”刘邦嘟囔着,俯身捡起自己的帽子,回头却见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色陡然阴沉。

那大风来的实在猛烈,淹没了楚兵的叫喊声,将楚兵的马队吹得阵形大乱。

天助我也!刘邦顿时精神一振,立刻下令将手下分成三队人马,分别突围,然后登上马车,给了夏侯婴一拳,高声说道:“夏侯婴啊!可真有你的。天无绝人之路啊!快跑吧!”

那夏侯婴不敢怠慢,挥动马鞭,驾车迎着风沙,向西冲去。

楚兵在风沙中看不清哪里是自己人?哪里是敌人?但分明知道敌人开始趁乱突围了,于是跟着感觉走,向那些移动的黑影扑去,管他是谁?抹黑逮到再说,结果是一片混乱。

夏侯婴车技果真了得,忽左忽右,一路狂奔。刘邦站在车上,手持宝剑,观察着楚兵的动向,盼望着夏侯婴快点,再快点,立刻离开这个要命的鬼地方,却突然听见夏侯婴“吁”地一声,将马车猛然停住了。

刘邦差点摔了一跤,连忙问道:“什么情况?怎么不走了?”

“汉王你看那是谁?可不是刘盈和鲁元吗?”夏侯婴路边一指,说道。

刘邦定眼一看:风沙之中,两个小孩手拉手,正站在路边茫然无助地哭泣,可不正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儿女刘盈和鲁元吗?

夏侯婴不待刘邦吩咐,立刻下车把那两个小孩抱上车来。

“我是你爹。你们怎么走散了?你妈呢?”刘邦问道。

刘盈鲁元摇摇头,只是不住地哭泣。

情况紧急,夏侯婴立刻挥鞭策马,驾车飞奔。此时战马已经累了,又增加了两个小孩的重量,马车的速度一下子下降了不少。刘邦暗自着急,回头向后看,隐约看到了一队骑兵的身影。

“夏侯婴,快跑快跑,楚兵过来了。”刘邦大声说道。

夏侯婴连抽两鞭子,那战马嘶鸣两声,努力奔跑,但远不如以前那么轻快。

“嗖嗖”两声,两只流箭飞到了马车边。

事不宜迟,逃命要紧。刘邦心急,竟然一把将刘盈鲁元推下车。马车立刻轻松不少,夏侯婴却反而将车停住,下车将两个小孩抱了上来。

“你怎么回事?不要命了,还不快跑,要这累赘作甚?”刘邦大怒。

“就算情况再紧急,也不能扔下孩子啊!你这爹怎么当的?”夏侯婴不依不饶地说道。

“夏侯婴啊!”刘邦不得不放软口气,说道:“只要我在,刘盈鲁元即使被项羽抓住也没事。而一旦我被项羽抓住给杀了,群龙无首啊!关中百姓就完了,刘盈鲁元也完了,你也得完蛋。这个道理你还不懂么?”

“话虽如此,但还是不能扔下孩子。”夏侯婴一根脑筋,绝不妥协。

刘邦已经听到了楚兵的叫喊声,不想和夏侯婴争论,趁其不主意,又一把将刘盈鲁元推下车,用宝剑顶着夏侯婴的后背,说道:“夏侯婴,我命令你,快跑快跑!”

夏侯婴理都不理,立刻下车把两个小孩又抱上车来。刘盈鲁元死死地抱住夏侯婴的后背,不敢看自己的老爸刘邦一眼。

“夏侯婴夏侯婴,娘的,我要杀了你!”刘邦气急败坏,扬起了手中的长剑。

夏侯婴等两个小孩把自己抱牢了,才甩鞭策马。任由刘邦在马车上挥舞着长剑,捶胸顿足,狂呼大叫。

刘邦彻底没了脾气,天底下最好的车夫是杀不得的,只得由着夏侯婴性子来,不住地伸长脖子回头张望:楚兵追过来没有?

追杀刘邦的这队楚兵头领,正是项羽手下的猛将季布。这季布在楚地可是响当当的角色,以忠诚勇敢,信守承诺闻名,楚人流传着这样的谚语:黄金百镒,不如季布一诺。可见这人人品有多好!此时的季布正带着手下拼命追杀前面的这辆马车,他从这个车夫敏捷的身手,推测出这个马车的主人的尊贵地位,没准他就是汉王刘邦。所以,季布不顾劳累,一直穷追不舍。

而刘邦也看出了后面的楚兵不好惹,只盼望夏侯婴快点,快点,再快点,逃出这要命的地方。但在这危急的关头,马车却又停了下来。刘邦大怒,问夏侯婴又是什么情况。夏侯婴没有回答,用马鞭指了指前方。刘邦顺着马鞭的方向,惊恐万状地发现一队楚兵挡住了去路!

刘邦终于镇定下来,定眼一看,为首一人自己认识,正是楚将丁公。当初两人同在项梁的麾下效力,也算曾经的战友了。

刘邦决定抓住这最后的希望,对丁公高喊:“丁将军,你我同为壮士,何必苦苦相逼?天高地远,来日方长,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如何?”

丁公听了刘邦的话,心里一动,心想:“我何不给汉王一个天大的人情?凡事多条后路总是不错的。”想到这里,丁公就带领手下退去了。

夏侯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天赐的机会,立刻快马加鞭,向远处飞奔而去。刘邦的马车刚刚走远,季布就带着人马杀到了这里,结果扑了一个空。季布看着空空如也的岔道,不知该追向哪里?

夏侯婴一路狂奔,终于带着刘邦和刘盈鲁元逃出了险境。前面就是下邑,刘邦的舅兄吕泽带领小股部队驻扎在这里。他们没有进驻彭城,也幸亏没有进驻彭城。

吕泽将军恭恭敬敬地接待了狼狈不堪的汉王,同时禀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刘太公和吕雉被项羽捉去了。见刘邦的情绪低落,吕泽安慰道:“汉王不用过于担心。只要汉王和关中还在,料那项羽也不会为难他们,无非是手中多了两个人质,以向汉王施压。”

刘邦感激地看了吕泽一眼,说道:“将军如此说法,确实令我安慰。不像有的家伙,一根死脑筋,差点要了本王的性命。”说完,刘邦恨恨地瞪了夏侯婴一眼。

那夏侯婴没空理睬刘邦。他正忙着做鬼脸,要把两个受了惊吓的小家伙逗乐。刘盈鲁元终于止住哭声,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如何评价刘邦在危难之时,不近人情地将自己的儿女推下马车的行为呢?站在国家利益的层面上说,刘邦是对的:于公于私,汉王不能死。站在当时孝道文化的层面上说,刘邦也没错:父亲有难,儿女应当舍身相救。刘邦只是帮他们做了他们应该做的事情。而夏侯婴的行为却温暖人心。人性的力量总是在不经意间透过所谓功利和礼教的浓雾,发散出美丽的光辉,令人动容。

后来刘盈继承了皇位,夏侯婴继续以太仆的身份侍奉孝惠帝刘盈。刘盈将靠近皇宫北门的第一所宅邸赐给夏侯婴,让他挨着自己居住,以示亲近,报答当年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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