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觉自那阴阳血脉蛮横的冲离体外后,便是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倘若是,他不明白为何眼前任是一片漆黑,为何他听不到任何声响,为何他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快要冲破体外!
这种感觉很可怕,就如同死者闭眼前眼神中的那抹宁静,又好像迷失的行者慌乱的张望在一片苍茫的沙丘。这种奇异的状态说不清道不明,唯有当事人自己知晓。
江觉脑海里,此刻只剩茫然,似梦…似幻。他仿佛看到自己的魂儿沉在一轮小船儿里,那是一张少年的身影,薄薄的,苍白的,孤独的,他悄然在一片无垠海上摆渡,摆渡……缓慢潜行,似乎某一刻,就将要停摆下来。
他左右张望,探耳勾鼻,想看清眼前的方向,想要听闻浪潮,想要闻闻海风,可是……这里,无声无影,能闻到些许气息,但,那只是一股淡淡的腥臭腐朽之气,没有人能告诉他方向,这里也没有任何光亮,没有自由呼吸的空气,压抑的快要让人喘息。此刻仅有的,只是那种漫无边际的死寂之气!
“这……这是哪儿?”一道漫无目的的心声在这边海中回荡着。
”我是死了吗?”声音继续想起,江觉很是苦涩,他以前无聊的时候读过几本佛经,讲的便是人死后,灵魂便会入苦海,需要经历久久轮回后,便会直达西天极乐世界,这里,或许是去往西方极乐世界的苦海了吧,只是渡了过去,是否能摆脱此生痛苦,修炼成仙呢?
呵呵……他还年轻,他不甘愿就这样死去,他怎么能这样就死了呢?亲人,朋友,梦想……这些都需要他来保护,需要他来实现。
只是……
任凭江觉如何努力,自己都好像被束缚在了这片苦海之中。让人恐惧的是,每过一刻,他都能骇然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被逐渐侵蚀,那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如风如影,无形无边,好似风化一般,侵蚀之力如蛊虫一般销蚀着江觉仅存的意念,只见,小船上的那个虚影少年渐渐的变得模糊起来,他清秀的面色很是痛苦,模糊的眼睛里,尽是不甘!可悲的是,他却是无力去面对,更遑论改变!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自然,在这片苦海里,悄无人知的,寂静无声的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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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桀桀,待我溶血成功,这血灵也就能发挥作用了!”
场中,杨祭司暗自跳跃思维想到,贼眉鼠眼的瞧了瞧那名血婴,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他走进祭坛,微笑着扫过方家众人,一声轻咦,他又扫过众人脸庞,没来由的,杨祭司那春风得意、油光满面的脸颊不经意抽了抽。
“方老弟受了些伤怎么人都不见了?”
摸了摸鼻,他保持着微笑,目光继续扫过,看向那群黎族众人,将眼光定在大祭司方向,微微躬身,大声道:”诸位,我杨某实乃一江湖浪子,十年前因缘巧合中救下方家族长,此后深受方家族长优遇,今日当是知恩图报,为方家加固这遗世凶阵,望各位能给杨某人这个机会。”
话音刚落,方家众人欣然一笑,他们自然知道杨祭司为方家做了许多事,严格意义上说,该是方家感激他才对。场下,一位年纪约莫四十岁男子走上前一步,在这群人中他该是有着话语权。只见他嘴角带笑着张口欲言:“杨兄客气……”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闪将出身,众人只觉眼帘一道黑线掠过,紧接着,稍远处一片草地上隐隐的站着一个人。见状,黑影用其嘶哑的嗓音打断道:“方家族规,凡是方家举行有关封印之事,必须滴血认誓,族命不可违。”低沉的音质让得方家众人微微一惊。
远处,几名年轻族人低声评论道:“这……方明大哥也真是不近人情啊,杨祭司为我们方家也算得上兢兢业业,怎的还要因此下族内毒咒呢?”
“切!此言差矣,人心隔着肚皮,何况,我们方家已经不能有任何闪失了。”
“嗯,说的也对!”几名青年相互默默点了点头,他们知晓,传闻中六座封印一旦被破,后果不堪设想,且如今方家人员凋敝,血脉稍稍混杂,万一这座封印也被贼人所破,那引出恶魔恶鬼出世也是说不定的。几名青年思绪飘荡间,场中气氛因方明的一句话突然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在方家人看来,他们自然允可杨祭司用黑盘施法,抛开族规,这样做不但可以解救危局,也能回族中有个交代,可如果杨祭司不答应,那事情可就麻烦了,因为方家除了族长,旁人都不会操纵黑盘。
此时,摆在方家面前的,一边是救命稻草,而另一边是大义族规,当然,还有那阴影处的方明,此人原本只是一名血脉荒废的嫡系之子,可由于他与族长从小交好,于是便时常辅佐其左右,直言善变,通读五书。可自从十年前灵谷一战后,方明整个人都是变得冷漠起来,平日里众人只能偶尔看见其背影,即便如此,他还是深受方潜重用,族内长老也是对其夸赞有加,所以,方明一出声,本来欣欣然的方家众人一下子缩了缩头,面色稍显复杂。
方明怡然站在一片青草空地上,黑夜似面纱般盖住他的脸,若非月色映衬,一般人可能还不会注意到这里有人。
沉默良久,杨祭司若有所思的摸了摸怀中黑盘,念头闪动间,小眼睛也是灰溜溜转个不停。
“桀桀,既然方兄不信任老道……那……”杨祭司似乎是故意停顿片刻,最后一字吐得很有些讲究,音调拖得很长。
他轻轻咳了咳,“呸”的一声吐出一口清唾沫,眼色在这一瞬间瞥了眼黑影人,不过,令他失望的是,黑影屹然未动,仿佛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与他并无相关般,与之相反的是,这一停顿倒是引得方家其余人一片哗然起来,他们表情无不透露着失望之色,似乎,极少人敢出声质疑方明的抉择。
见此,杨祭司不自觉的叹了口气,苦笑一声,随后有些自嘲,喃喃道:“不就是个毒咒嘛,难耐道爷我何!”
他收回目光,话锋一转,道:”既然如此,那不妨大家为我做个见证,我杨某人可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嘛。”
“杨供奉果然豪意直爽之人啊,在下方年代表方家在这里先行谢过您了,族门家规繁琐,还望杨祭司莫要见怪啊。”之前的中年男子转悲为喜,躬身大笑道。
杨祭司只是摆了摆手。嘴上这么说,在他的心里还是相当拒绝的,鬼知道那毒咒某天会不会突然发作呢。
他嘀咕了几句,又走了几步,正了正衣襟,从方家处借过一把精铁剑,“噗呲~”划破指尖,随后将鲜血滴在了那黑盘之上,奇异的是,干干的黑盘表面如同海绵一般吸干血滴,这倒让杨祭司心里稍稍有些不安起来。
他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毒咒,但抱着侥幸心里,他任不相信区区毒咒,凭自己的道行还不能解决咯。
滴血之后,按照方家的教导,杨祭司走到十字架旁,微微瞥了眼气息微弱的少年一眼,不禁想起自己的那位“独门”弟子。“雨文那小崽子怎的跑哪去了……”
收回目光,他站到石坛中间,捧着黑盘,单膝跪地,义正言辞且一板正经的道:“皇天后土在上,鄙人杨某今日将为加固龙蛇山之邪魔封印,特此施展道法,有违天命之处,望神灵海涵,在场众人实所共鉴之。”杨祭司一板一眼的字句阵阵在场中回摆,终于,伴随着杨祭司话音落下,黑夜处的方明缓缓地走进黑夜,说起来虽矛盾,但是,他仿佛就是一个生于黑暗,死于黑暗的人。方家众人也是乖乖舒了一口气。
说完那一撩似是而非的长篇大论,杨祭司长吁短叹的拍了拍额头,“这每次说话还得以气运之,哎哟呵……大仙也没有这么真气浪费吧。”没头没脑的抱怨一番,杨祭司忽然有些得瑟起来,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并没有丝毫不适,不禁有些暗喜。
“桀桀,这毒咒没啥子大不了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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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擎峰巅,据传隔绝人间,傲立群山。可谓“一峰绝天地,可与天庭同人烟”。其因地势险要,终年不见人烟,就连鸟兽飞禽也是望而却步。此刻,这片仅有的一小方天地中,一道白色身影十分突兀的站在了云海仙山之上,巨大的月盘仿若近若可摘般,散发着袅袅光辉。
白色人影仿佛是在抬头看天,阵阵乌云飘荡在周身,让人只能看清那是一道人影,衣服泛着丝丝白光。
“哭魂咒么,好久不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