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容倾和鲁见阳订亲的消息一天内传遍了冀城的大街小巷。
柳儿自集市回来,赶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宁一梅。宁一梅听了也是吃惊,她皱着眉想着,莫不是辛老爷打算快刀斩乱麻,直接将辛容倾给塞进了轿子里嫁出去好一了后患吗?
百思不得其解,宁一梅打算去见一次辛容倾,柳儿也很支持。跟了梅夫人这么久,不管她做什么,柳儿总是支持她的。
年关将近,在辛容倾拜见过鲁氏夫妇之后,辛慕梁和鲁连城两位老爷简单一商量便把订亲的日子定在了三天后,至于宴会事宜,毕竟这是在女方家里,所以一切从简。辛老爷对于这样的结果完全满意,虽说鲁家一开始表示了足够的大度宽容,还许了辛家可以办一场婚礼的,可是说到底人家是男方,还是要给人家鲁家面子的嘛。
辛慕梁没有意见,辛夫人自然更不会又任何意见。
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辛容倾自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中盘算着,三天后经过了这场订亲,这整个冀城便都会认定了她是鲁见阳的未婚妻,到时候她跟着鲁见阳走了,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彻底从这门亲事中抽身呢?当时鲁见阳说他有办法,是什么办法?
唉,辛容倾揉揉额角,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自然知道要堵百姓的悠悠之口有多麻烦,可是目前自己顾不了那么多了,若是能断了父母亲对这门亲事的念想,要她去承受一些流言又算得了什么?
辛容倾躲在梅苑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丝毫不去理会外面为了她的订亲忙成了什么样子。
午后,宁一梅再一次踏进辛宅,心中有些许感慨。来不及多想,她已经熟门熟路来到梅苑。
“大小姐,梅夫人来了。”莲子推了推假寐的辛容倾。
辛容倾猛地睁开眼睛,“梅姨?真的?”说着便起身走出堂屋。
“真的是梅姨!您怎么来了?”辛容倾亲密地拉着梅夫人的衣袖,两人一起进了屋。
“容儿,我久没有见你,没成想今日听外边儿的人说,你要和那鲁家少爷订亲了?这是怎么回事?”宁一梅没有绕弯子,直接问道。
“这,是要订亲了。”辛容倾犹豫了一下说。
“什么?那个……”宁一梅往门外看了一眼,声音轻轻地说:“小刘先生走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给我那儿送了一封信,当时还是那个鲁少爷院子里的小厮给送去的,怎么现在……”
“梅姨,您别急,我……我都告诉您。”辛容倾想了想,便将自己和鲁见阳的计划对宁一梅和盘托出了。
宁一梅听了甚是吃惊,她想要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看着有些忐忑地辛容倾,宁一梅温柔地说道:“容儿,你胆子也太大了,这太冒险了。”
“梅姨,我没有办法,您知道吗?我爹娘他们……反正您也是明白的,他们不会管我的想法,只想我能尽早嫁到鲁家就好。可我不想,您是明白的……我不想……”辛容倾说着眼泪开始扑簌簌往下掉,仿佛积攒了许久的委屈和害怕,此时因为有了梅姨才得以尽数倾泻。
宁一梅有些心疼地搂过辛容倾,她何尝不明白,少女怀情,哪还管有没有天崩地裂?她只是担心,容儿虽然聪明,却始终只是个小女孩儿啊。那鲁见阳,听容儿的意思,对她是早已用了情了,他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帮容儿去寻心上人呢?宁一梅实在不敢相信,这世间会有男人做得到吗?
宁一梅将自己的担忧说了,辛容倾却是固执地摇头,执意要试上一试。宁一梅无法,只得带了满心忧虑离开了,只听得辛容倾嘱咐,订亲宴一定要她过来,毕竟她若是跟了鲁见阳南下,往后的日子便是相见无期了。
三日后,在辛府的院子里,简化了的订亲宴如期举行。辛容倾无感地适时出现,而后又静静地回自己院子里待着去。左右这只是一场做给长辈看的秀,也是长辈们做给外面的人看的秀,并不用辛容倾怎么样。
鲁见阳在宴会上忙活了好一阵子,到了下午才寻了机会躲了出来,他自然是来了梅苑。
“你倒是清闲。”鲁见阳看着辛容倾的样子就开始抱怨。
“不然呢,我能做什么去。这世道,容得了女人不清闲吗?”辛容倾在拿着毛笔画画,头也不抬地说。
鲁见阳不置可否,“画什么呢?我来瞧瞧。”
鲁见阳探头过去,却见宣纸上描绘出一副冬日艳阳的景象,枯枝下还有一堆不成型的雪。
“相思。”辛容倾轻轻说道。
鲁见阳刚要张口调笑,此时却一噎,没了言语。
屋内静默良久,鲁见阳起身离去,没有辞别。
晚风起,人渐凉。
鲁见阳面色有些落寞,走在花园的石子路上。
“鲁哥哥。”身后响起辛明月轻轻地声音。
鲁见阳停下脚步,还没来得及转身,辛明月已经绕到他身前来。
“鲁哥哥,你是……从梅苑来吗?”辛明月有些怯怯的。
鲁见阳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嗯,月儿妹妹怎么在这儿,怪冷的。”
“鲁哥哥,今日是你与姐姐的订亲宴,恭喜……”辛明月越说声音越轻。
鲁见阳此时听到这句话,便想起方才辛容倾的那一幅“相思”,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鲁哥哥?”辛明月小心翼翼地问道。
“哦,没事……月妹妹快回吧,我先走了。”鲁见阳说着就往前走去,好像已经忘记了还有一个人在跟他说话。
辛明月看着疾步消失的鲁见阳,心里沉沉的。她那日明明是听见了姐姐和鲁哥哥说要取消亲事的,只是过了没几天,这订亲宴居然都摆了!她无力阻止,也不好直接问姐姐,如今想看一下鲁哥哥的态度,竟然还被他无视了。
只是,鲁哥哥好像不高兴?莫非是姐姐又与他生气了?
辛明月百思不得其解,也无从理解。自从鲁见阳住进辛府来,鲁见阳的眼神都在辛容倾身上,而她的眼神都放在了鲁见阳身上。她只顾着自己品尝暗恋的懵懂苦涩,哪里能想到那两个人都计划了些什么东西。
更何况,辛明月自己心里都清楚,无论她有什么心思,也都是徒劳的。这后宅里的小姐们,哪一个不是到了年纪安安分分地被爹娘张罗着嫁给他们选好的男子?谁都有个小念想,可是有谁能左右得了?心思是甜的还是酸的,自己留着尝尝就可以了,再多的,什么都不会发生。
辛明月就是早早明白了这些道理。
订亲宴后,辛府一切照旧。最忙的要数辛夫人萧春香了。她整日里核算着给辛容倾的嫁妆,又要准备年节,连辛天鹏都只有用饭的时候才能和她多相处一会儿。
又是过了两日,鲁见阳在一个中午来到梅苑。
辛容倾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又一次风骚亮相,知道他肯定是有事要说。
“倾儿,想我了没。”鲁少爷一开口,惯是一风流少年郎。
“想——”辛容倾似笑非笑。
“小爷每次来都能给你带来好消息,你不巴结一下小爷吗?”
“你的好消息不会是你把亲事取消了吧。”辛容倾最近没有任何刘立言的消息,鲁见阳也没有只言片语,她便越来越心焦,此时像是吞了几口火药在嘴里似的。
“你说什么呢!现在把亲事取消,你还要不要去找刘立言了。”鲁见阳夸张地说道,顺手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信封。
辛容倾眼睛一亮,伸手就去夺,却被鲁见阳躲过。
“小爷明明白白告诉你,这是你家小刘先生来的信,不过呢……”鲁见阳上下打量了辛容倾一番,“倾儿必须得夸得小爷心花怒放了小爷才能给你。”
鲁见阳扬着下巴,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好像已经被人夸了一天似的。
“要我夸你,还得夸得心花怒放,鲁大少爷,你看清楚了,现在可是冬天!”辛容倾看到那封信明显有了精神,连话都爱说了。
两人嬉笑一番,在鲁见阳的耍宝之下,辛容倾心情转晴,最后如愿以偿拿到了信。
鲁见阳不客气地用着晚饭,待辛容倾看完信,不去管辛容倾在想什么,径自说道:“辛大小姐,小爷正式通知你一声,我爹娘已经决定两日后离开,回去过年了。当然,小爷也是要一同回去的。至于我的未婚妻你嘛……”
辛容倾抬起头,“我怎么?”
“你……想不想在家过年?嗯?年后我再来接你?”鲁见阳斟酌着,问辛容倾的意见。
辛容倾稍加思索,低头看着手中的信道:“不用了吧,在辛府过的每一个年都是一模一样的……”
辛容倾自然不是什么冷硬心肠的姑娘,这里是自己家,又自己的爹娘和妹妹弟弟,长这么大,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虽说自己现在有些迫切地想要离开,但真说要走了却还是舍不得的。
鲁见阳明白她心中所想,便没有说什么,只点点头,而后说:“你决定了的话,我晚些时候就去告诉爹娘,带你一块儿回去。”又顿了一下道:“我爹去找辛伯父商量的话,他应该会同意的。”
辛容倾状似笑了一下,也点了点头,有些不明意味地说:“是,我爹应该会同意的。他早就想把我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