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面具男宣布了游戏开始，仍有不少人似乎对这个游戏并不感兴趣，刘唐勋就是其中之一。他坐在检索厅的等候区长椅上，呆呆愣愣地看着跑来跑去的乐此不疲的游戏参与者。这个梦太过漫长了，做得他简直是身心俱疲。他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太少做梦了，怎么从梦中醒来还真是个难题。
“你不去找字母吗？”
刘唐勋转头看向一边，那边坐着一个看起来很文静的女生。他摇摇头没有回话。
“嗯，我总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呢！”那个女生低下了头。
刘唐勋继续望着天花板，轻哼了声，“嗯，我也是。”
女生似乎因他的这句话得到了共鸣，她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脸上略有羞涩，“那么你——”
“小叶！刘天虎说他找到一个字母了！快来！”远处一个女生冲这边喊着。
女生柳眉微蹙，看向刘唐勋时又重整好笑容，“我要去那边了，你也不要呆坐了，好好加油啊！”她说完便跑了开，粉色的连衣裙摇摇摆摆，让刘唐勋一阵恍惚。
刘唐勋目光不再追寻消失的粉裙女生，他又望向天花板。没有干劲是自己的常态，这一刻也不例外，“啊，明明被可爱女生鼓励了，却还是没干劲儿啊！我只想赶快从这个梦里醒来罢了。”思索了片刻，他站了起来，走向检索专用的计算机。
与以往的检索目录不同，此时计算机的屏幕上只有一个“OLOD”的标题，以及一个“登录ID”的按钮。刘唐勋点击了按钮，一个扫描镜头出现，下方写着“请把条形码举起至扫描镜头前。”
“这个计算机屏幕还有这功能？呵，做梦还真是会异想天开。”刘唐勋一边冷笑一边按指示操作。
ID：U02047登陆成功
姓名：刘唐勋
性别：男
职业：大学生
计费：0.00元
所在环节：Round-One
他点开下方的答案输入按钮，随便敲了四个字母准备点击提交。不论答案对错，是惊醒也好，是自己缓缓醒来也罢，这样一来总能摆脱这个怪诞的梦了吧？
“你在做什么？”
刘唐勋停住了手，转身看向说话的人。那是一个冷着脸的长发女生，她瞧着自己，一副看傻瓜的神情。
“没事。”刘唐勋随口一答，不再管她，准备继续提交答案。
“F-O-M-W根本就不是一个单词。”女生说道。
刘唐勋耸耸肩，“无所谓。”
“你想摆脱这个梦也别用这种蠢方法！”她一步跨过去，抢过鼠标，点击了退出登录。
一个按钮把刘唐勋的心也给按沉了。他阴郁着脸，沉声说着：“喂，女人，不要多管闲事！我就想赶快摆脱这个，安安稳稳地睡个觉！”
女生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刘唐勋，看来你不只英文差，脑子也很不够用。你真的以为这只是一个梦吗？”
“哈？你怎么知道我的——”他脑中一闪，方才的屏幕上是有名字这一项，“你究竟要干嘛？这该死的不是梦是什么？”
女生指指留在检索厅未去找字母的那些人，“你可以去问问，他们是不是也觉得这是个梦？你大概以为这是以你为中心的梦境，其他人都是你做梦的幻象。但不好意思，我相信这边所有的人都会认为你才是他们梦中的幻象。”
刘唐勋看着大厅中的人，他们确实和方才的自己很相似，不去动作，就这样慢慢等着醒来似的。“你是说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场梦？但可能事情并非如此？”
女生严肃的直视着他，“我以前不是说过吗？我期望不是梦，但更期望它是梦。”
刘唐勋恍悟道：“啊？你是讲座那会儿——”
“数学系一年级张曦澄。”她冷淡的脸上多了丝笑意，“若不是瞧见你屏幕上写着‘刘唐勋’，我估计就不管你死活了。”
刘唐勋干笑两声，“说什么管我死活，未免太言重了。”
张曦澄瞥着他，“我觉得你一直都不怎么在状态。”
他苦笑着，“我活了十八年，老实说在状态的时候不多。就像刚才，FOMW不是个单词？呵，我也不晓得啊！我英语不好，准确说很差吧！就算给我四个正确的字母，我也没那个能拼写正确的能耐。”
她脸上笑意更浓，“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谢谢夸奖，老实说，就算我明白你说这个可能并非一个梦那么简单，而你——”他双手扶住张曦澄的肩膀，凑近了脸去瞧着她的五官，“也并不是我梦中的幻象。但是对于眼前的局面，我还是觉得慢慢等待自然醒来，或是立刻输入错误答案，当是个噩梦突然惊醒。这两种选择比较好。”
张曦澄没有挣开他的双手，她只是觉得他的呼吸喷到了自己的脸上，只好微红着脸别开了头，“我倒是觉得你那样做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去死！”
刘唐勋松开手站直身子，不在乎地问着：“我惹你了吗？在梦里也这么咒我。”
张曦澄有点恼怒地瞧着他，“你还是不相信我，这不是梦！”
刘唐勋本想打着哈哈糊弄着，但是检索厅门口的喧闹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陈钢！你真的和她有一腿！安卉跟我讲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的！”
“晓琳你听我说——”
“你混蛋！”
“哈——在这种梦里还会梦见这种事，真是够了。喂，你若是想玩游戏就赶快去，别耽误我——”刘唐勋回头望了望门口，二女一男的戏码他不怎么感兴趣，回过头对张曦澄笑笑。
“噼噼里——嘭！”
“啊啊啊——”
“什么爆炸？”刘唐勋看见张曦澄脸上的惊恐。他转头又看向检索厅的门口，那扇平时自动开启的电子感应玻璃门上粘着一大片黑乎乎的粘稠物。门内地面上也是那黑乎乎的东西，一坨坨散落在地上，带着点焦糊的味道，令人作呕。
那个叫陈钢的男生和他身边的女生，两人身上溅满了污秽。两张惊恐到如鬼一般的丧葬脸伴着污秽，有种说不出的恐怖。“晓琳！晓琳！啊啊啊——”他犹如发疯了一般，双手抹着地上粘稠物，一捧掬起，浑身颤抖。他身侧的女生则蜷在地上瑟瑟发抖，嘴里念念不止。
刘唐勋环望了一圈，有着惊恐表情的人不在少数，看来他们都目击刚才的事件，究竟——
“啊啊啊，不好意思，因为今天有点兴奋，所以刚才忘说了。”面具男不知打哪儿突然蹦了出来。虽然还是同样的面具，刘唐勋却觉得面具上的笑容更显兴奋。“游戏仅限图书馆一层内部，任何偏离游戏会场的行为都被视为违规。对于违规行为，可是会受到严厉的处罚的哦！”
“处罚？”刘唐勋双眉紧蹙，一手默默攥成了拳头。
面具男悠然自乐地说道：“通向二楼的电梯被停掉了，楼梯间的大门也被锁上了，关键就是一楼通往图书馆外的门窗，嗯嗯，没有上锁哦，只不过被通了高压电流罢了。啊！捕蝇灯你们见过没？见过的吧？就是那个哦，虫子飞进去，会被电流吸住，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嗯，还有气味，那个蛋白质烧焦的味道！啊啊！这么说你们在这边看起来还真像是小虫子呢！一样可爱，一样无知啊！”
“为什么！”身边的张曦澄忽然大叫发问，她的声调中掩不去的是颤抖，“既然是捕蝇灯，为什么会，会爆掉？”
面具男看向了这边，笑意盈盈的样子。“啊，那个只是我个人的趣味而已，总感觉噼里啪啦烧到焦黑就没了，有点不够华丽啊！这样不是更好？视觉效果更有冲击性不是？”他一个扬手，两盏大聚光灯有志一同地投射向门口那滩尸骨。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黑乎乎的粘稠物这时才显出原形，是红色和黑色的血肉，连骨头都不成形了。
“啊啊啊——”大厅中有几个女生当即吓晕了过去。那个叫陈钢的看清手上的东西后疯了一般甩手就跑，疯疯癫癫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图书馆一层。
刘唐勋咬紧牙关，他不太确定自己这会儿的感受，面具男说的对，那视觉效果太冲击，他已经被震撼到感觉不出畏惧了。“张曦澄，你没事吧？”他木愣愣地回头去看她。却见她更是一副看不出恐惧还是呆愣的神情，“喂，你没事——”
她推开他，捂着嘴跑了出去。刘唐勋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看着她在水池旁干呕，刘唐勋只是用手拍了拍她的背。
“你干嘛要进女厕所。”张曦澄感觉好了些，她用清水漱了漱口，但那股焦腐味似乎还停留在喉头。
刘唐勋倚着水池台，“跟着你跑进来后才发觉是女厕所，这会儿才出去，未免也太做样子了，再说你还——”他撇撇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张曦澄站直身体看着他，她的脸上还滴着水珠，“你这是在担心我吗？在这种担心你自己还不够的时候？”
“怎么说你也救了我，提交答案的时候。”刘唐勋没有否认，他垂头思忖，“刚才那个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要是我当时提交了那个答案，情况应该会很糟糕吧。”
张曦澄微微颔首，“确实。所以你现在有干劲儿了吗？”
“老实说还是没有。”看到她挑眉，他缓缓勾起唇，淡笑着，“我对我的脑子很有自信，它没本事找出正确的四字单词。”
张曦澄不置可否。
“啊对了，我看你脑子应该比我好很多，我有个问题你能回答吗？”刘唐勋和煦地笑着，不同他以往没有精神的面容，此时的他就如同海报上的爽朗少年一般，英俊温柔。
张曦澄晕红了脸，却仍硬声硬气地说：“你问吧！”
刘唐勋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OLOD到底是什么呢？你知道吗？我总觉得那个面具男应该不会想出一个完全没有意义的名字。”
张曦澄慢慢垂下头，她的双眼隐藏在黑暗中，低声说：“我想可能是One-life，One-death的意思吧？”
“One来得——咳，什么意思？”英文饶舌不已，刘唐勋干脆放弃了重复，直接问道。
“一次生命一人死亡？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一次生命一人死亡——也就是说，这个游戏不论违规还是输，都是要以死亡做代价的吗？”
张曦澄抬头看向刘唐勋的眼里，月光自天窗洒进来，他的瞳孔很黑，却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