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都搞不明白了。”万科蜷坐在沙发中，双手搔乱了发，“云连杰一直帮我们查密室的事，结果搞到最后，他妹妹发现娱乐室钥匙在他手上？”
刘唐勋看着坐在墙角的云连杰。他神情戒备，像是一只处在备战状态的刺猬，绷紧神经生冷地盯着每一个人。
“奇怪。”张曦澄喃喃道。
“嗯，如果云连杰真的拿有钥匙，他就没道理告诉我们云连英能够看出钥匙在哪儿啊！”刘唐勋应和道。
张曦澄瞥了他一眼，“我说奇怪是指云连杰刚才的反应！不是说钥匙的事。”
“刚才的反应？”刘唐勋疑惑不解。
张曦澄微微颔首，“刚才我们知道钥匙持有人是云连杰的时候，万科他们提议要搜身检查，云连杰的反应你不觉得有点太过了吗？”
刘唐勋回想着刚才的情形。万科的那句建议听起来跟说笑一般，但是云连杰不但脸色瞬变，还像刺猬一般竖起了敌意的尖刺。“这么说是有点，所以钥匙果然在他身上？”
“不，应该不是他。”张曦澄摇摇头，“第一，他给我们的线索太多了，多到对他相当不利的地步。第二，他看到钥匙持有人是自己的瞬间，脸色变化很复杂，我不觉得他有这么好的演技。”
“但是云连英的剧本功能应该不会出错才对。”刘唐勋悄悄观察着云连英，小女生怯懦犹豫的神情在她的脸上显露无疑。
“持有人是云连杰，但并不意味着这把钥匙就在云连杰身上。就比方说，你将你的瑞士军刀放在屋子里，但是如果查验持有人的话，应该还是你。”张曦澄猜测道，“或许钥匙放在一个属于云连杰，但是他不知道的地方。”
“属于云连杰，又是他不知道的地方？”刘唐勋脑中脑中突然晃过一条线索，“我知道了！钥匙在那个地方，如果云连杰没有检查过的话，那么钥匙一定在那里！”
张曦澄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刘唐勋兴奋地笑着，依旧是单纯的笑容，但是她却知道，如今的刘唐勋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傻愣愣，对任何事情都不上心的高大男生了。
下午3点20分，一楼大厅。
“小葵你来了。”云连杰将准备好的点心蛋糕端上了餐桌，再过10分钟，就要开集体会议了。如同准备下午茶一般，他利落地准备着会议时品尝的茶点。
“嗯。”何红葵带着倦容来到了客厅。
这时厅中的人并不多。叶嘉佳坐在餐桌旁吃着奶油蛋糕，陈景楠坐在壁炉旁看着书，陆斟趴在凳子上不知道捣鼓着什么，张曦澄和刘唐勋在窗户边聊着天，龙胜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觉。
“娱乐室的钥匙找到了吗？”云连杰给坐下的何红葵倒上茶。
“啊？呃，没有，抱歉。”
云连杰温柔笑笑，“没必要抱歉，反正那个门都被刘唐勋踹开了。”
“踢开了？”何红葵大吃一惊。
“嗯，你没听见吗？很大一声呢！”云连杰笑道，“刘唐勋人高马大的也不算白长啦！力气确实很大。”
何红葵讪讪一笑，没有回话。
“啊，对了，小葵，你能不能帮忙把龙胜的夹克给他盖上，沙发那边不比壁炉那儿暖和。”云连杰歪头笑问着她。
何红葵点点头，走到壁炉前的躺椅旁，拿起一件夹克。坐在另一边的陈景楠缓缓翻着书页，眼睛都没抬一下。何红葵走到客厅，她脚步有些迟缓，将夹克轻轻放在龙胜身上的动作也显得有些不自然。做完云连杰的吩咐，她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慢悠悠地喝着茶。又过了十多分钟，剩余的人也返回了一楼餐厅。
陈景楠放下书本，走到餐桌主位旁。他清清嗓子，“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开始我们的裁判会议吧。”大家都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向他，“关于腾翔死亡事件的嫌疑人判断，下面正式开始。”
“不用说，肯定是自杀啦！”祁玲玲先声夺人。然而，得到的反应却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热烈。“喂，你们干嘛都不出声，难道你们都觉得腾翔是被我们中的某个人杀死的吗？”
贝儿冷冷道：“他杀应该是毋庸置疑的，从他颈部水平向后交环的勒痕就能看出来。”
陆斟伏在椅子背上，轻声轻语：“而且，腾翔后脑勺有被撞击的伤口。倒地的板凳上连个脚印都没有，光凭这些就能判断出他是被杀后，被人伪装成了自杀。”
祁玲玲哑口无言，愤愤坐下。张曦澄却忍不住打量着陆斟、贝儿，虽然知道这两人是为数不多的检查尸体并且有搜查意愿的人，但他们精准的判断还是令她大吃一惊。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凶手究竟是谁。”陈景楠说道，“这样当面指证谁是凶手可能大家都有所顾虑。所以我想请大家做一次不记名投票。”见到大家默许后，他分发了早就准备好的纸笔，“只用写下自己认为的凶手的名字就好。”
虽说在座的人中，半数人都不知道该写谁好，却也没有人交流讨论。大家只是重复着写下、划去、再写下的动作。差不多10分钟，陈景楠收上了所有投票。他快速翻阅着，记下了每个嫌疑人的票数。
“何红葵，6票。云连杰，3票。腾翔自杀，1票。龙胜，1票。4票弃权。”陈景楠微微眯着眼打量着得票数最高的何红葵，“因为不是正式的举报投票，所以可以弃权，但是投了弃权票的还是请注意一下，正式举报中是不允许有弃权票的。咳，好了，关于投票结果，大家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就因为我把娱乐室的钥匙丢了，所以我的嫌疑就最大吗？”何红葵微笑着问道，但是她的嗓音中却显出了一丝颤抖。她双目盯着桌子，没有看任何人，手抓着桌布，一点点收紧了手指。
“不，我想投你最多的原因是，只有你才有杀死腾翔的可能。”张曦澄右手托着下巴，看着何红葵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
“什么意思？”何红葵看向张曦澄，“我根本就没有杀他的理由！”
陆斟用茶勺戳弄着茶碗，“如果去想杀腾翔的动机，那么我们永远都找不到凶手。但其实只要换个思维，如果是腾翔想要杀某人的动机的话，就很轻易能得出结果，杀死腾翔的一定是你。”
何红葵一怔。万科、刘正阳等人也大惑不解，“什么意思？什么叫腾翔想要杀某人的动机？”
陈景楠微微一笑，给万科等人解释道：“其实很简单，我们一般假设杀人案件的产生是因为有人触发了杀人剧本，那么倘若是凶手触发了杀人剧本，那么腾翔死在琴房这一点就变得很不合理。因为我们所有人在发现尸体之前，或者说在腾翔死之前都是没有进过琴房的，那么就缺少了一个名为‘琴房’的If条件。”
“但是换个角度想，最容易拿到‘琴房’这个If条件的人是触发杀人剧本的人的话，那么真正拿有杀人剧本的人应该是腾翔本人才对。”陆斟毫不在意地说着。
“等等！”马明飞反应过来，“你们是说，腾翔进过琴房，所以他最先得到了杀人剧本，然后他为了杀掉某人做了些事情，但最后反被对方杀了？”
“没错。”张曦澄点头道，“可以肯定，这个杀人剧本的触发条件至少有两点，第一，进过琴房以及娱乐室。第二，持有两个房间其中一间的钥匙。我和刘唐勋推断，腾翔应该是在昨天晚上2点到3点这段时间被人杀害的。也就是在云连杰和云连英离开娱乐室之后的1个多小时内。”
“所以说嫌疑人应该是云连杰啊！而且现在显示云连杰明明——”万科自觉找到了她话中的漏洞，匆匆忙忙道。
但还未说完，就被张曦澄打断，“何红葵，所以我想问，昨晚2点到3点这段时间，你都在哪里？”
何红葵咬着指甲，“我在自己房间啊！离开娱乐室之后我就很困，一回房很快就睡着了。”
“你确定自己没有离开过房间？”
“没有。”何红葵坚持道。
“那有人能证明吗？”张曦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追问道。
“大家都在自己房里睡觉，怎么能够证明啊！”她气恼道。
张曦澄耸耸肩，微微一笑，“没关系，其实你能不能证明都无所谓。”
“你耍我吗！”何红葵胸中怒火燃起，她实在搞不明白张曦澄想要说什么。
“我觉得我们还是从头说起的好。”云连杰插话道，“现在的主要嫌疑人其实就是我和何红葵，那么我们不妨梳理一下整个杀人案，就能知道，真凶是谁了。”
陈景楠点点头，“既然说腾翔是在聚会结束后被杀，那么就从那个时候开始，大家把自己知道的细节都说出来。”
云连杰首先说道：“昨晚最晚离开娱乐室的是我和小英，我们离开之前把娱乐室略微收拾了一下，然后带上门就走了。来到二楼大厅的时候，看见了龙胜在沙发上睡觉，叫醒了龙胜聊了两句，我就回到二楼左翼，小英回到三楼睡觉了。”
陈景楠问道：“也就是说，你离开的时候，娱乐室的门并没有锁？”
云连杰笃定道：“没错，因为钥匙根本就不在我和小英身上，我们没办法锁门。”云连英也点头附和。
“但是我们今天上午发现娱乐室的门是锁上的，而且钥匙还丢了！”刘正阳嚷嚷着。
万科一边瞥着云连杰，一边说道：“也就是说有人拿了娱乐室的钥匙把娱乐室反锁上了！”
“不，还有一种可能。”刘唐勋发话，“这些功能性房间的门锁有一个特点，在屋外反锁需要用钥匙，而在屋内反锁只需要扳动门锁下方的防盗扣就可以了。也就是说，除了有娱乐室钥匙的人，还有一个人可以反锁上娱乐室的门，那就是腾翔。”
祁玲玲、广笛等人大吃一惊，“腾翔怎么可能反锁上娱乐室？”
刘正阳解释道：“哦，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找到了一条连接琴房和娱乐室的密道。利用视听室的曲面装修，视听室留出了一块宽度不到1公尺的密道，我想除了叶嘉佳，应该大家都能通过。”
万科补充道：“嗯嗯，那个密道两边的门分别在娱乐室模型柜子以及琴房三角柜里面，通过琴房和娱乐室的钥匙上面的立体装饰能够打开。所以如果是腾翔的话，他可以从琴房打开密道进去，到了娱乐室之后把门从里面反锁上，再从密道回到琴房。”
“所以这就构成了腾翔杀某人的理由。”张曦澄勾着嘴角一笑，她看向何红葵，“如果是腾翔反锁上了娱乐室的门的话，那么他这么做的理由不就很明显了吗？”
何红葵紧咬着指甲，默不作声。龙胜冷哼一声，“腾翔触发了杀人剧本，所以他需要引目标出现。反锁娱乐室的门能引出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何红葵。”
何红葵脸色瞬间变白，“不，腾翔昨晚是来找过我，说自己有东西忘在娱乐室，但是我发现自己丢了娱乐室的钥匙，所以我让他明天再说。”
广笛撇着嘴，质疑道：“但是小葵今天早上的表现，似乎是在我们检查各个房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钥匙丢了的。”
“我——”何红葵支支吾吾着，“我昨晚喝了酒，结果把这个事情给忘了。早上要用钥匙的时候才想起来啊！总之，我的钥匙就是在昨晚丢的！”
“是吗？但是昨晚腾翔确实和其他人进入了娱乐室。”张曦澄说道，“腾翔利用娱乐室锁上门这个理由引来了目标。目标用钥匙打开房门，腾翔欲施谋杀却被推到，后脑勺撞在了台球桌上。”
“啊，原来是台球桌造成的呢！”陆斟用茶勺敲得茶杯叮叮作响。
“然后凶手用腾翔拿来杀自己的金属琴弦勒死了他，并且清理了台球桌上的血迹。但是这时候，凶手却发现腾翔的疏忽，这致使他不得不把腾翔搬回琴房或者腾翔的房间，从而来布置自杀现场。”
“腾翔的疏忽？”
“没错。”刘唐勋点头解释道，“本来腾翔想要把凶手引到娱乐室，杀死拿有钥匙的凶手，并在娱乐室伪装成自杀，然后腾翔自密道回到琴房，从而使娱乐室成为一个和如今琴房一模一样的密室。但腾翔可能是因为酒未清醒或者临时起杀意，他拿了琴房的琴弦去杀目标，而忽略了在娱乐室伪装自杀的话，应该用娱乐室的绳索之类的杀死目标。反而凶手注意到了这一点，如果腾翔从琴房拿了琴弦到娱乐室自杀，看起来并不自然。所以凶手决定把腾翔移动到琴房或者腾翔的房间。
“其实，如果能把腾翔抬到他自己的房间伪装自杀是最好的，因为客房门可以自动上锁。但偏偏，龙胜在二楼休息厅睡觉，凶手无法冒这个险。所以选择了同在二楼右翼的琴房。”
张曦澄接着说道：“接下来的伪装就很简单了，因为凶手身材并不像腾翔那般高大，所以他需要先爬到三角钢琴上，再将腾翔挂在系好琴弦绳索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腾翔上吊的位置才会离钢琴那么近。”
万科咂着嘴，“所以说，最后凶手通过密道，再次回到娱乐室，反锁了娱乐室的门。这样的话最后持有娱乐室钥匙的人一定就是杀人者了！所以就是云连杰啊！”
云连杰一声鄙夷哼笑，“是最初持有钥匙的人才是凶手，因为那个才是腾翔的目标。杀完人，钥匙扔到其他地方，就可以栽赃嫁祸了！”
何红葵怒目直视，“我说了，钥匙在娱乐室散会后就丢了！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万科闻言一恼，“但现在显示钥匙就在云连杰那里，哼，什么时候栽赃给他，他也说不清楚，所以云连杰就是凶手吧！”
“万科！”云连杰也怒目圆睁，“显示的是在我身上，但我根本就没见过娱乐室的钥匙！”
刘正阳嚷嚷道：“那你怎么不敢让我们搜身！”
“我——”
“闭嘴！”龙胜一声大吼，“喂，你们两个不是有证据了吗？”他翘着二郎腿倚在椅子上，侧头看着刘唐勋、张曦澄二人。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们。
刘唐勋沉吟片刻，“如果你愿意自己承认的话，现在还有机会。”此言虽出，但一室寂然。
“喂，有证据就不要掖着了！”祁玲玲催促道。
刘唐勋垂下头，“现在壁炉前的躺椅上，剩下的是黑色夹克，这个就是证据。”
“什么意思？”
“云连杰昨晚不但叫醒了龙胜，还把自己的棕色夹克给了他。凶手见到龙胜在沙发上睡觉，所以把钥匙放进了龙胜盖着的夹克的口袋里，但没想到，那件夹克其实是云连杰的。这也是为什么云连英查出钥匙持有人是云连杰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万科、刘正阳等人恍悟，“不过，躺椅上的黑色夹克怎么能证明谁是凶手呢？”
“凶手以为棕色夹克是龙胜的，这也是刚才的投票中，龙胜得到一票的原因。龙胜今天一早就将棕色夹克还给了云连杰，早上的时候他在壁炉前躺椅上睡觉，盖着的是自己的黑色夹克。而在我们这些人中，会认为棕色夹克是龙胜的，只有昨晚2点到3点到过二楼休息厅的人。”刘唐勋看向何红葵，“刚才拿棕色夹克给龙胜盖上的，就是你吧？”
何红葵猛咬着指甲，一股咸腥的味道逐渐在嘴里散开。许久，她轻声说道：“腾翔才是第一个凶手，只不过他是未遂，而我是既遂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