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烂尾楼里过夜要比想象中的可怕,齐天越看着一个个黑洞洞的水泥房间顿时觉得身后一阵阴风吹过。看着庞大的烂尾楼群就这样毫无意义的散落在海岸线上,齐天越还真是同情这个开发商,这么多钱本来可以建成一个拥有无限美好景色的海景小区,可现在,除了一些夜行生物之外,就只有齐天越和璎珞入住了,想必他们是第一批搬到这里的房客了。
在荒郊野外满是大窟窿的无人区中过夜让齐天越毫无睡意,天空不同于城市的夜,漆黑漆黑的,黑暗让月光显得那个无足轻重。渔村里没有照明,偶尔的亮点应该是夜出作业的萤火虫,这里的夜晚只有黑暗和寂静,夹杂着原始的肃穆,让任何一个习惯了城市生活,束缚在高度文明中的人都会感到恐惧,因为城里人早就丧失了人类最根本的生存能力,在大自然面前,他们才知道自己脱离了科技是有多无助。
齐天越轻轻地靠在没有玻璃的窗沿上,呼吸着钢筋水泥的气味让自己变得安心一点。璎珞对一切环境都习以为常似的,她很快就睡下了,也难怪,猫么,整天除了睡觉还是睡觉。
齐天越拿出手机想和以往一样,在睡前翻翻微薄之类的,他小心翼翼地解锁屏幕,不让亮光照醒枕在自己大腿上的璎珞。
没有网络,齐天越早该想到的。不要说是网络了,就连信号也断断续续的,一个智能手机在离线状态下变成了一个废物,齐天越拿着它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在半睡半醒间,齐天越也不确定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中,他仿佛听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脚步声。忽沉忽轻,有些吃力的感觉,偶然间还夹杂着些许老沉的喘息声。
“谁!”齐天越不知道这个自到底是从心里念出来的,还是真的自己开口讲出来的,他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看着远处空旷黑暗的深渊,不寒而栗。
声音逐渐变得清晰,是脚步声没错,从鞋底摩擦水泥地面的声响可以判断出,这个走路的东西穿的是布鞋。轻轻的,柔柔的。
一想到如果穿布鞋的东西不是人类的模样,齐天越就觉得内心一紧。尽管他也算经历了不少,但妖精的原型他还从未见过。回想起当时胡学仁不想让齐天越见到自己的原身,怕刺激到他的善良建议,齐天越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可怕。他在脑海里瞬间勾勒出一个形象,兽首,人身,大褂,布鞋……还要装模作样地把手背在身后人形而立,没有什么生物比这个形象更怪异瘆人的了。
“谁!”齐天越这次是结结实实地把这个字喊出来了,他推开璎珞打开手机照明功能站了起来,可平常耀眼的光线在这里还照不到前面两米的距离,模糊的光让大楼里的气氛变得更加扑所迷离,像是给黑暗加了一层迷雾一般。
璎珞也从美梦中醒来了,她猫眼圆睁着,警惕地看着前方。
一个人影从黑雾中呈现出来,是人形没错,齐天越的心凉了一半,他最怕这样的东西了。
接着人形逐渐地显露出来,头圆圆的,没有兽首那种毛茸茸的感觉,整个头顶是光滑的。
“年轻人,是我。”那东西说话了,声音有些熟悉。
齐天越壮着胆子往前走去,接近后用手机一照,心放下了。
是之前遇到的渔夫老大爷。
“是您啊,大爷,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里闹鬼了呢。”齐天越用手不停地顺着自己的前胸,心悸还没有完全缓释。
“你以为的没错啊。”老大爷的话让刚刚身子暖了的齐天越又差点跌进冰窟窿里。他这话可不禁琢磨,你以为的没错,那分明是说这里闹鬼啊,难道这个老大爷就是鬼?或者是鬼冒充成老大爷来和他找乐?不管是哪种结局,都好不了。
“啥?难道你就是……”齐天越握起了拳头,他知道要是鬼来找自己的麻烦躲是躲不了的,毕竟自己有功夫在身,一个萨满的后代岂能束手就擒。
“我是啥?鬼啊?”老大爷说完后嘿嘿地憨笑几声“我要是鬼还能让你醒着?哪有这么笨的鬼啊。”
之后老大爷解释了他的来意,基本大意是这个村子在夜晚的时候会发生闹鬼事件,特别是这群烂尾楼,风水如此暗淡之处更是聚集着大量厉鬼冤魂,村里人平时在白天也不会路过这里,这个地方阴气太重了,要不是发生过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灵异事件,这么好的地段怎么会出现烂尾楼呢。据说那个开发商在停工前曾经受到过某种生命形式给他传递的信息,或是托梦,或是心电感应,大致的意思就是要他远离此地,因为这里是一些魑魅魍魉所好之处,就是传说中的鬼域。可开发商完全没把‘警告’当回事,他继续大兴土木,施工队夜以继日地动工,直到工地中发生了数起意外事件。先是有工人从高处跌下,安全绳在关键时刻莫名其妙地断开,血肉撒得一地,钢筋从死者口中穿入,****走出,像个人体肉串。工头需要付天价的收尸费才有人愿意把死者从钢筋中抽离出来,那惨状让见过的人都呕吐不止,梦魇占据了数百名民工的夜晚,很多工人从此精神恍惚,在这之后又有十几人发生了惨案,不是失足掉落成为肉串,就是被卷进重型设备中变成肉馅。
“后来开发商也死了吗?”齐天越问道。他和璎珞此刻已经安顿在渔民的家中,也许是电压的问题,灯泡的亮度忽明忽弱。老大爷点起水烟,讲起故事来也没了睡意。
“他倒是想死呢。那有那么容易。之后市里来了调查组对工地进行调查,可施工方的安全保障一点问题也没有,调查最后不了了之。工头也可以继续施工了。像这样一条道走到黑的人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按理说除了这么多不吉利的事情,工程就下马算了,可那人有钱,赔偿对他说不叫事。死一个和死十个在他眼里就是个数字游戏。也许这就叫报应吧。在一天夜里,村里人突然听到一阵血淋淋的惨叫,像是要死的狼一般,叫得人心颤。大家拿着手电顺着声音在黑夜里寻找着发声的是个什么玩意,走到林子深处的时候,全村人都傻了,那一幕要比人体肉串还要恐怖;开发商蹲在地上,像个牲口一样在撕扯吞噬着一只小鹿,他回头看我们的眼神我至今还记得,那双眼睛已经没有了人类的特征了,眼白是蓝色的,眼珠变成了绿色,竖竖的,窄窄的。嘴巴里是一些血肉模糊的脾脏皮肉,咀嚼时产生红色的血泡不时地发出让人作呕的声响,他已经不是人了。”
“那之后呢?你们有没有抓到他?”
老大爷无奈地摇了摇头“让他给跑了。哎,劫数啊,劫数。自从开发商变狼之后,村子里就再也没来过外人,不只是这样,就连村里的人也大量地流失着,谁也不想在一个夜晚会出没狼人的地方生活,除了我们这些到了外头根本无法生存的老弱病残。”
“那您知道,村子里闹鬼的原因吗?鬼怪只是针对外来的开发商吗?”
“这我不能确定,也许是的,也许不是。不过比起开发商破坏鬼域这个说法,我倒是相信另一种说法。”
“什么说法?”
“话要说到10年前了。当时我们这片有很多岛屿和这里一样,都没有被开发。渔业基本上是我们的唯一产业。渔期时大家就捕捕鱼,休渔时村里人就拾掇拾掇当季的水果,随便地卖给时而造访的水果商人。这样的生活虽不算富裕,但也安逸自在。之后南面不到100海里远的一座叫飞蛇的小岛上来了很多人,因为距离不远,我们也就得知了他们的具体身份。据说是一群科学家要在那里建立一个什么濒危物种保护基地。他们把飞蛇岛上为数不多的居民安置到城里,这个补偿措施好到让全村人都眼红,我们都设想着要是科学家来我们这里就好了,那岂不是一步登天啊。之后一些货船,工程船之类的就陆续往返于飞蛇岛和大城市之间,一些奇形怪状的建筑纷纷拔地而起,有时我们会带着小孩在附近的海域遥望着那些新奇的东西,也算是开眼了。可后来,在保护基地建成后,他们便不准我们靠近了,每天都会有巡逻艇环岛巡视,不过这倒没什么,本来飞蛇岛我们也很少去的。让我们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的是,在基地建成的头几年里,飞蛇岛周围的鱼量大大减少,偶尔在我们出海是更能见到一些蛇龟像受到某种强烈的刺激似的,拼命地从飞蛇岛上离开,向四周游去。它们大都淹死在海里,只有少数被路过的渔船捞起获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