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回故乡万象更新遇知音一见钟情
2005年年底，我从湖南邵东回到湖北鹤峰县城。
鹤峰县位于湖北恩施州东南部与湖南省毗邻，在古时称拓溪、容米、容阳，曾是容美立司治所，1735年改土归流后先后设置为鹤峰州、鹤峰县。鹤峰的民族文化底蕴丰厚，以明清之际“田氏诗派”为代表的文人创作使土家族文学发扬光大、盛传不衰；撒尔嗬、摆手舞、柳子戏、穿号子、四道茶、傩戏等民俗文化源远流长，品位极高；鹤峰还是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的湘鄂边革命根据地之一，光荣的革命史诗气壮山河，昭示来者。漫长的地壳运动造就了鹤峰群山巍峨、气势磅礴的地形地貌，原始古朴的自然生态与悠久的民族文化一道，共同构成了壮阔美丽的自然风貌和人文景观......
我沿着鹤峰长途汽车站往左走，因为前面不远处就是“溇水大桥”，大桥下面是湍急的河水，我站在大桥上远望，到处都是林立的高楼大厦，我几乎分不清东西南北了。记得三年前的鹤峰城还没有现在的繁荣景象，我寻找三年前在东街的伙伴们，一无所获。我又去后坝路找余志平，记得2001年春我在鹤峰城后坝打工，多亏余志平对我的照顾，现在再也打听不到他的消息了，想着他以前对我的帮助，我心中一阵难过。这次回鹤峰，本是找找老朋友，没想到一个也没找到，心里感到一阵失落感......
下午我和表哥从鹤峰回到了邬阳关。几年没回来，邬阳关真是变了样，往日的旧房子都不见了，一座座新盖的楼房，如雨后春笋般，一家又一家的超市里的货架上放着琳琅满目的货物，花花绿绿、金光闪闪，令人眼花缭乱，由于回邬阳的时候天色已晚，又带着行李箱，这时候连一辆车也没有了，只好把行李箱寄在我表姑家中，表姑热情地留我和表哥在她家歇息一晚，明天再坐车回去。我由于好几年没回去了，实在是想家得很，恨不得这时候有对翅膀在身上，好早点飞到阴阳田见到我的爸爸妈妈......
由于我的坚持，表姑没有办法，只好让我们回去，辞别表姑后，我和表哥打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也许是在外面城市呆久了，偶然走乡间小道，别提多难受。
“表哥，你在前面带路……”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走着，好不容易走到了一个叫做‘岭坎包’的地方。我看见对面阴阳田的星星灯火，依稀中，岩壳里我的那个家还是以前的老样子，一点都没变，我心里一阵难过......
走了一个多小时，我们终于走到水井湾了，歇了一口气，我们走到了阴阳田的大屋场。表哥要我到他家里坐坐，我由于太想爸妈了，没有答应表哥，我此时已忘了脚都走痛了，也顾不得这些，兴冲冲地快步向前走着。我走到漆树坡，那里离我家只有一小段路程，我高兴地走着，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正要询问，那人开口问我道：“是哪个？”
这熟悉的声音分明是我爸，此时，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爬满了我的脸庞。我激动地叫了声：“爸爸！我是儿子圣咏啊！儿子不孝，这么多年没有回来看望您和妈妈......”
“是咏儿？真的是咏儿吗？”
“爸！是我……”
“咏儿，你在外面这么多年，受苦了！”爸爸安慰着我。
这样和我爸爸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我家门口，家还是那样的破败不堪，堂屋里亮着一百瓦的灯泡，照得屋里亮通通的，虽然阴阳田就剩下我们一家木房子，四周的板壁都没装饰上。我正打量着我家的房子，小黄狗见家里来了一个陌生人，不停地“汪！汪！汪！”地叫着。
听见狗的叫声，妈妈从火坑里走了出来，我激动地喊了一声：“妈！儿子回来了！”看见妈妈头上和两鬓间又添了许多白发，我的心里很痛，就像是无数把尖刀插在我的心上一样……
爸爸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儿子，回来就好！我和你妈也比以前是老了很多，可是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能不老么？呵呵！人总是要老的，孩子，你不要难过！你也走累了，到火坑屋里烤火，坐下慢慢聊聊......
妈妈拿来一个小耳锅架在火坑的三角架上，把事先煮好的肉放进小耳锅里，我们农家的生活习惯就是这样，一般没有客人的时候，就这样在火坑里，架一个三脚架，支起小耳锅做饭吃，既方便又简单。望着小耳锅里热气腾腾的肉和菜，一种好久没有的温暖顿时袭上心头......
“儿子，你在外面这么多年吃了不少苦，现在人家都盖了洋房子，我们家里还是没变样，你不要难过，会慢慢地好起来的！”爸爸安慰我说。
我回过神来，脸上似乎有虫子在爬动着，我用手一摸，泪水不知何时早已爬满了我的脸庞……
吃过饭后，爸妈让我讲一下这几年发生的事情。我回忆了一下，说：“2003年到湖南邵东打工，在那里我遇见一个叫郦花的女孩，后来她喜欢上我了，是她介绍我到她们家旁边不远的一家郦老板的钳子厂当学徒的。那老板娘特别讨厌我，说我不是来做工的，是来她家旅游的，不久竟然把我和我哥撵走了，我们只好到巴石去做工，巴石的老板对我们非常好，可是好景不长，他的货卖不出去，只好把钳子厂关掉了，去了广西桂林打工......
“那后来呢？”妈妈问。
“后来我和我哥到了邵东县范家山镇淡雅村打工，卢衡老板对我们哥俩非常好，虽然他的生意不是很好，但他为人很好，是个热心肠，虽然工钱少，但我们愿意给他打工，一做就是三年。2004年二月我去了‘嵩山少林寺武术院’……”我把这些事情的前后经过大致向他们说了一遍。
爸妈连连点头，说：“我儿子长大了，懂事了……”我觉得自己很惭愧，又有些沮丧地说：“我在少林寺武术学院学了一年半的武术就被迫辍学到湖南打工，唉！今后都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去少林寺了......”
“孩子，别难过！这个家里的房子虽然是要修了，哪怕是住茅草房也不怕，我们一定要支持你完成学业，不会让别人笑话的。你有远大的志向，我们做父母的感到无比高兴，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你……”
爸爸抢过话茬，道：“儿子！你去少林寺的时候，我们开始都不同意，因为家庭困难，很难支付起你的学费，所以有些顾虑；后来你真的去了少林寺，我们也只有全力支持你了，这当中对你支持最大的就是你弟弟圣嘉了……”
“儿子，你小弟弟对这个家的贡献是最大的，原先你们去湖南打工的时候，家里还没有盖这间偏房，他在家很听话，起早贪黑的做事，人都累变了样……”爸爸长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圣嘉跟别人到了浙江温州学焊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别人多少冷眼......”
“自从你到少林寺读书，好多人冷嘲热讽我们，说我们不会安排，20多岁的孩子，还让他学什么武术，真不怕丢先人的脸，我看他家的房子还不如别人家的厕所，不知道把这些冤枉钱拿来修房子，我看他家的孩子到少林寺能学个什么样来，现在都什么朝代了，学武干什么，难道是为了打架吗？哼哼！真是不会安排。哼！你不知道还有人说得更难听......”妈妈说到这里，一脸的气愤。
我忍不住问妈妈：“他们说什么更难听的了？”
“有一次，我到大屋场，走到一家屋里的外面听到有人说岩壳里我们家的事。有人说你以后连婚都结不上，年龄大了没人要，说不定还会在少林寺呆一辈子，做个真正的和尚。哈哈！哈哈哈哈！”我当时听到这话很生气，我便到了那人家里和他吵了一架！妈妈一说起这些，就气愤难平的样子。
爸爸接过话茬，道：“你妈跟别人吵架的时候把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就算是你真当了和尚也与别人家无关，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各有志！别人管不着！”
我好笑道：“骂得好！那些爱管闲事的人就是要好好的教训教训，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说别人的坏话！”
“先吃饭，吃完饭后再讲！”妈妈走到厨房给我盛了一碗饭端上来。
“都是儿子不好！让你们这么大年纪还为我操心受累，我真是没用！”我双手从妈妈手里接过饭碗，愧疚地对妈妈说。
“我给你们后人操心是应该的，也是我们的责任，你们只要有出息，那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回报！在我们心中觉得你们兄弟几个都还行，唯一让我们担心的就是你的三弟。都有半年没给家里打电话了，不知道在外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妈妈说到这儿，声音有些哽咽。
见妈妈很难过，我就安慰妈妈道：“妈，您不要太难过，明年我会到南京去找我弟，看他这些年在外面干什么？为什么不和家里联系！”
爸爸拍了拍妈妈的肩膀说：“美秀，别担心，圣杰会没事的，他不过是在外面玩野了，现在的孩子都这样野，20几岁的人还会丢了不成？”
“是啊！妈，您别担心，三弟会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
“好！今天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了，讲了大半夜的话，我都耽搁了儿子的吃饭时间！你看饭都冷了，妈再去给你换一碗热的来……”
由于坐了很长时间的车，又走了很远的山路，全身疼痛，只想早点休息，我吃了一点饭，满脸倦意的样子，说：“爸，妈，我有一点累了，先休息了！”
“好！好！我们也都休息吧！”爸爸催促妈妈道。
第二天早上，我吃过饭后，爸爸说：“儿子！你几年没回来了，这次回来要到处去走走看看，我们阴阳田的变化可大着呢！”
“好！爸爸！我先到二伯家去玩一会儿!”我说着话，不一会儿便到了我二伯家里，我叫了声“二伯！”二伯见到我回来了，高兴地应道：“圣咏回来了，你比以前还长高了一点，呵呵！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问二伯，“二伯娘呢？”
“在厨房里做饭呢！我家昨天杀了一头猪，今天请客吃饭，再过一会儿，客人就要来了！”二伯笑着说。
我站起身来要走，二伯生气地说：“圣咏啊！你干什么去？”
“我昨天晚上刚回来，今天来看二伯和二伯娘！做侄儿的也没带什么礼物给您们，多不好意思！”我搔了搔后脑勺，说。
“你看你说得是什么话，我是你二伯，还要侄儿子给我带什么礼物来才能在二伯家吃饭吗？”二伯的话语里有点火药味，我知道二伯的脾气。我再坚持的话，二伯肯定会更加的生气。不一会儿，二伯家里来了许多客人，有姑父、叔叔、还有我的几个堂哥，他们见了我都很高兴，叔叔责备我：“圣咏！你还知道回来啊！我以为你忘了我们这个地方呢！”
二哥也埋怨我说：“应该多回家看看啊！”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全都是围绕我的话题说的，其中也有人是真的关心我，还有多半是讥讽和轻蔑的意思。认为我这几年在外面挣的钱都打水漂了，说是到少林寺学武，学了个半途而废，家里都穷成什么样子了，还在想着不着边际的事情，从他们看我的眼神中，他们不用说什么，我一看都知道，他们只是碍于情面没有说出来罢了……
“二伯！我到厨房看看二伯娘去！”我走到厨房，看见二伯娘正在洗菜，我亲切地叫了一声：“二伯娘！”二伯娘抬头一看是我回来了，高兴地问我：“圣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
“这几年，你在外面也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孩子！”二伯娘关心地问。
“我还好！还好！您和二伯这几年还好吧？”我问二伯娘。
“快过来吃饭，圣咏！”二伯在火坑屋里喊我，我应了声：“哦！就来了！”
二伯娘说：“去吃饭吧！在二伯娘家里就像自己家里，千万别跟二伯娘客气，再说这里也不是讲客气的地方！”我也真的没有讲客气，不一会儿，大圆桌上摆满了满满一桌子菜，我一看全是肉类和虾鱼类，不好动筷子。因为太油腻吃不下，二伯娘又把刚弄好的菜弄了上来，我马上放了几块在火锅里面。我们山里人的生活习惯就是平常爱吃火锅，不管冬季还是夏季。吃过饭后客人们都走了，我站起身来道：“二伯！二伯娘！我今天要到邬阳去办点事，改天再来看您们二老！”
“既然有事，我们也不留你了，改天再到二伯家来玩！”二伯说。
从二伯家里走出来，当我来到大屋场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前那些破旧的房子不见了，只见家家户户都盖了新房子，阴阳田这个穷了近100年的不毛之地，也终于旧貌换新颜了，我感慨万千，这都得益于改革开放呀！别人家的变化为什么那么大，而只有我家还是老样子，没有改变呢？难道我所选的道路真的错了吗？我这次回来，别人看我的眼光都是那种轻蔑的眼神。我想着想着，心里感到一阵阵难过......
这样走着，一边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邬阳街上，昨天因为是晚上，邬阳街上的变化看得不是很清楚。今天到了街上一看，啊！还真热闹呀！尤其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就更显得热闹了，许许多多的人背着背篓来到街上买年货，街上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了，我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陌生感袭上心头。想起爸爸要我买酒回去的，我正好看见前面有一家粮店便走了进去。
里面走出来一位漂亮的小姑娘，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工作服，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我，我心里想“难道这个女孩认识我吗？我怎么想不起来她是谁呢？突然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也上下打量着她，她修长的身材是那样的婀娜多姿，她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只是为了方便工作才扎成一个单辫子甩在脑后。她一对弯弯地、如一对新月般的秀眉，显得是那样的清秀可人，红红的樱桃小嘴更是惹人想入非非。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也没有回避我的眼神，好象我们是多年没有见面似的老熟人。我正要开口问她，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叫：“陈樱！陈樱！”话音刚落，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是周微微啊！”这个叫陈樱的女孩说。
我心里想“陈樱！不但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连人也长得跟樱花一样漂亮，这名字起得名副其实！”想到这儿，我脱口说了一句：“好名字！”
“是我的名字好听吗？”那个叫周微微的女孩子睁着一双大眼睛问我。我感到有些为难，只好敷衍地说了一句：“你们两个的名字都起得好！”说完这句话后，我都觉得有点脸红，因为我从来不说假话，所以一说假话就脸红红的。我偷偷地看了一眼那个叫陈樱的女孩，不曾想她也正在打量着我，我们彼此都相视一笑。“陈樱！这个男娃你认识？”那个叫周微微的女孩问。
“不认识！我也是第一次见他。”陈樱说。
我听得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她是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我和她一见投缘，也是应该让她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想到这儿，我便自我介绍道：“我叫周圣咏，很高兴认识你们两位！”
“你也姓周！那我就叫你哥哥吧！我叫周微微，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周微微介绍自己道。
“我叫陈樱！”陈樱说完这句话，脸上不觉得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我感觉脸上一阵发烧，我偷偷地用手一模，嘿！怎么这么烫手？我心里暗暗地想：“是不是我喜欢上她了呢？世界上难道真的有那种‘一见钟情’的事？”想到这儿，我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我以后就叫你咏哥吧！”陈樱说。
“好啊！我以后就叫你樱妹！”
“你现在就可以这样叫我……”陈樱羞怯的说。
“樱妹！”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这样脱口而出。
“嗯！咏哥！”陈樱高兴地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看得我心神一阵激荡，不知不觉看入了迷，难道我真的喜欢上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