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阶云梯,直入云霄,看不清云顶,四周时雷鸣,时云雨,时晴朗,时昏暗。一身黑色军戎装扮的简未,长跪于阶梯之下,一头鲜血不停从额头处留下,响亮的磕头之声已经连敲七日。
“请,君后赐末将一死!”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响亮的磕头之声,随即面前的一滩血泊四溢,溅红刻有无上尊贵的龙纹大理石地面,而守梯人的两位银装铠甲兵将一如无物般的冷漠,看着面前的血人。
“请,君后赐末将一死!”话音又起,再一声清脆响亮的磕头之声。
而云层的顶端,是直入九星的天宫,无白昼,终年黑夜,只有空中群星闪耀的星星时刻提醒这座静谧宫殿的存在。
宫殿正面有一个极小的石碑,立于正殿前十步,上面刻着无天宫三个字。
而无天宫,无柱,无梁,顶由繁星所汇聚,底由墨海而凝。而墨海,不是海,是一面镜,走于墨海之上,便能看出此人的前世今生和未来。而创造这面墨海的圣人绥,已追随女蜗的仙逝而去,留下一堆对人世的眷恋,化为星顶,浮于墨海之上。
但圣人绥并非大气之人,即使自己羽化,也留下三分灵力,化成九为仙童,驻守这个空无一人的无天宫,为的便是莫要让后人提前得知了先机。无天宫原本就是神族禁地,再加凶悍的九位墨海童子常年驻守,就连神族君上想要靠近,也都十分困难,需要闯过九童子十九周天方阵,才能踏入。即使有幸者闯过方阵,也都是半死不活,届时再想用自己的灵力驱动墨海,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圣人绥自创无天宫之后,数万年来,除了他自己,仅有一人通过,乃是神族中后世翘楚,一代骄傲。但此人不知为何,却在后世神族宗谱中消失不见,摇身成了神族叛徒,含恨而死。
然而此时此刻,无天宫中一灯冥冥闪亮,宫外一位凤纹赤珠袍贵妇行大礼叩拜匍匐于地,身旁一位龙冠于顶着金色龙纹长袍,手持青冥宝剑单膝跪地男子,闭眼喘着粗气,身上时不时出现金色裂痕,金色血痕留下。
“汝既有所愿,却未能将吾击败,乃需再磨砺万万年。然吾今日感应圣君之物,莲冥鬼灯,汝既替圣人归还,乃行一大善,吾将替汝了却心愿,复魂之。”一童子显形立于空中,居高临下俯视地上已经瘫倒的两人,面无表情。说完之后,身后便出现六名童子,将鬼灯置于墨海之中,列六芒星之阵。
鬼灯灯芯瞬间,熄灭。
原本匍匐跪于地面的妇人,像是感知灯芯熄灭一般,倏地抬起头来,一脸泪水早已失了妆容,却硬生生被面前持剑男子挡了回去,“静音!”只待男子严厉的一声低吼。
灯息人灭,不久。原本平静的墨海开始起了波澜,黑色的海水慢慢开始翻腾,突然海水立形一人,然后慢慢退去,显现出一具伤痕累累的人体。
“不错,既能在鬼灯中长存肉体,是以强灵者!”首位童子,伸手一招,将这具伤痕累累的肉体置于妇人面前。
妇人强忍泪水,用力抱住,口中不停叨念,“谢!圣人恩赐!谢!圣人恩赐!”
就此一众童子重新聚于无天宫之中,墨海重新归复平静,童子们也消失不见,只剩下屋顶一片灼亮的星海。
见童子消失之后,妇人再也忍不住着急伤心和惊讶的心情,放声哭泣到“我的禾儿呀!”
男子也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厉声道,“孽子!”随后甩袖而去,消失在黑夜当中。
妇人整理了下面容,招了四名天将将昏迷不醒伤痕累累的男子抬离无天宫。
云梯之下,依旧重重磕着头的简未见空中突然出现的兵将和贵妇,还有伤痕累累的上禾,磕的更用力。
“请,君后赐末将一死!都是末将的失误,才导致殿下遭此大劫,请君后赐末将一死!”简未激动的说着,像是刚才的眩晕完全没有似得。
贵妇并未支吾,冷漠的走过简未身边,“你从小便跟在禾儿身边,处置你的事情,便由他醒了再说,但”说道此处又自己默声了一下,眼中再次闪过抑制不住的悲伤,“但,如若再也醒不过来,你也就跟着去吧!”
说完,一行人匆匆离开。徒留一声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后方回响,“谢君后!”
转瞬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众碧衣仙童见贵妇行色匆匆,为首的紫衣婢女上前,“君后,御医们已在望月台已经守候多时!”
“快!叫他们给我把禾儿救醒,如果医治不好,全部给我陪葬!”言辞历厉。
“母后!切勿动怒!”君后话毕,大殿后方传来一声十分松散无关紧要男子的声音,“九弟还能从鬼灯中保存肉体回来,想必不日就会苏醒,”说完又走到一侧,自己拿起一盏云杯,倒了些琼枝甘露,神情不屑一顾。
“你就这么不关心你弟弟的死活?!”君后愤然转过脸去,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另外一个儿子说出来的话!
“纵然你不是我亲生的孩子,但从小到大,我对你与禾儿一般无异,如今你弟弟重伤在身,你不帮我替你父皇求情便罢,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说完,君后一手凌空幻化出一把玉带莲花折扇,朝对面一挥万刃过去。
对方轻轻挥手一挡,万刃齐齐消失,“伊夏,就你这点能力是伤不了我的!”
声音冷漠又不屑,然后慢慢走到君后面前,慢慢伸手去拿过本就已经握的紧紧的手的扇子,又慢慢的折好,放回君后的手里。收回了不屑的眼神,出现另外一种怜惜,伸出右手扶过君后脸上因为动怒凌乱的发丝,“我怎么会让你的宝贝儿子,就这样死去!”
说完,左手递了一白色玉瓶塞进女子的右手,然后转身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不在。
徒留君后一人站立在大殿当中,脸上似愤怒,似无奈,似忧伤,似绝望,“上彧,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声音浅浅,只有她一人能听见。
这是一个十分宁静的夜晚,月黑风高,清风徐徐,说是小风拂柳,那大风只能刮叶。
一只在某处看似宁静,但却不是那么宁静的别院内,已经无数次朝着月儿哀嚎了数声的黑夜中的雄狮,依旧想用凄婉的声音打动他的主人,以表歉意,早日解脱惩罚,奈何这两个时辰像是加了枷锁的一般,过的十分困难。
而别院帷幕曼曼的大厅,一座七人,四男三女,已有一着白色桃花纱裙女子伏案睡去,一黄衣长裙女子在其旁边为其诊脉擦拭,另外一位着浓妆艳抹着大红花袍女子把酒豪饮,口中还不停说着,“姑娘酒量竟是如此之浅,还敢和我较量!哼!”一脸唏嘘之后,起身而立欲走向白衣女子以表战功,突然一黑衣长发男子,轻轻一挡,红衣女子又原地重重的坐了下去,男子蹲下静静地看了会儿已经睡去的女子侧容。
“没什么大碍,只是喝的多了点,这位姑娘酒量确实浅,也就是一壶长山泉酿!”黄衣女子说。
男子微微点头,“今日就到这里,你们先行退下吧!”
剩下一众人,起身一回礼,“是,尊主!”便全部消失。
黑衣男子轻轻将睡去的女子抱起,“下次不能让你再喝这么多酒了!”然后朝着别院东厢走去。
依稀听着女子弱弱的回道,“好喝,好好喝!还,还想,喝!”
嗯!
好,下次再给你准备一壶~
不,两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