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洲篇】
每次相亲,我都感觉自己像被挑选的动物。面对一个个女人陌生挑剔的眼神,像面对一个个觅食的秃鹫。
熟悉而又单一的开场白过后,我就会被审查一样问来问去。她们非常关心我的收入和存款,就像她们要嫁的不是我而是我的钱——我那用十五年青春换回来的治病钱。我感到悲哀和无奈,我已经愤怒。
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利益的铜臭充斥每个角落和人心,人失去了人的价值,肉体可以出卖、灵魂可以出卖、自由可以出卖、尊严也可以出卖。我苦苦想寻找回来的自由和尊严在她们眼里居然可以出卖。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我暴跳如雷:“滚、滚出去!”
我依旧坐在我的鞋摊前,做我这个单调而辛苦的工作。我闲暇的时候还有林林种种的丑剧闹剧在这上演让我欣赏,我乐此不疲。
菜市场门口就是停车场,每当有车子启动,偶尔会有碰瓷的老女人倒在地上。然后子女会赶来,或者会吵个天翻地覆叫来警察;或者会大打出手。不管怎么闹,结局都是车主花钱消灾。看着碰瓷的老女人喜滋滋的数着钱,恨不得上去扇她两个耳光。
这边人还未散尽,那边几个妇女又撕扯在一块,美其名曰“打小三”。哈哈,原来小三的日子也不好过。年轻美貌的女人,衣服一件件地被扯下,最后几乎是一丝不挂地蜷缩在地上,手掌在头顶飞舞,脚在身上践踏,不时还飞舞起被扯断的头发。没有人阻止,没有人规劝,更有好事者用手机“咔擦咔擦”地拍个不停.......
人性的堕落,良心的泯灭会让人绝望。我沉默在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一只美丽的沐蝶衣翩翩而至,轻轻地落在我的肩头。周围的喧闹丝毫影响不了沐蝶衣自由,它逍遥地煽动着漂亮的羽翼,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化作一只沐蝶衣。
直到有一天街坊二婶跟我提到一个名字,她叫“沐蝶衣”。
【沐蝶衣篇】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里的,我就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女儿在我怀里哭,我在心里哭。我的心在痛,像被千万只蚂蚁在蚕食,它已经千仓百孔。
当妈妈接过女儿把我扶进家门那一刻,我立刻扑到床上绝望的痛哭,我忍得太久,我再也抑制不住。爸爸坐在椅子上一支接一支的吸烟,脸色白得吓人,妈妈陪着我一起落泪。
我害怕每天看到父母脸上的凄苦,每过一天,他们就像老了一年。
我决定我要找个家,我不要他帅气,我不要他富有,我只要他善良,我只要他爱我们娘俩。
于是我又找到了第二个他,他不算英俊,但不丑陋;他似乎不算精明,还似乎有点傻。虽然我并不爱他,但我很满足,因为他给了我一个家。
女儿也很喜欢他,他常常抱着女儿出去玩。我终于又有了生活的勇气,我的生活有了阳光。
可是有一天,他们没有按时回来。太阳都快落山了,我急得手足无措。
街坊忽然跑来告诉我,他们在动迁工地那边,被铲车轧在了下面。
我觉得血液在凝固,天在一直往下塌。直到我见到满头是血的女儿,我失去了知觉......
为了拯救我的女儿和他,我花光所有积蓄,卖了房子。尽管我以后无家可归,我也要拯救我的女儿和他。整整七十二小时,我的心像熬了七十二年,她们终于脱离了危险。
从此,他胸部以下都失去了知觉,女儿脑后留下个恐怖的伤疤。
我每天要照顾女儿和他,还要赚钱养家。我的心疲惫到极处,我的身体就要被拖垮。我觉得老天对我太不公平,为什么厄运都降临在我一个人身上?
女儿从此再也没有学会叫爸爸妈妈,只要看见家里的小狗,就会笑着叫声:“狗狗”。这是她唯一会说的话。从此,街坊都喊女儿叫做“狗狗”,我的心在流血,我血在愤怒,但我没有办法。
有一天,狗狗的生父死了,被轧死在车轮底下,我没有哭,因为这报应来的太迟;我也没有笑,因为他夺取了我花样的年华。
街坊和亲戚劝我再次改嫁,因为我自己再也扛不起这个家,可是,我不能离开狗狗,也不忍撇下他不管。如果没有了我,他只能等着慢慢地死去。我无语问天,我进退两难。
终于我下定心,我和他办理了离婚,对他承诺不论我走到哪里,我都会带着他,他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一句话,眼睛里的神色很复杂,不知道是怨恨,是悔恨,还是感激,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可是,我再也没有嫁出去,因为出嫁要带着狗狗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