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碗碗拖着七八袋行李走在路上摇摇晃晃行走,饭香从四面八方朝碗碗袭去,原本空荡荡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响。
裴承喻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半响才说:“没打雷啊。”
哼,碗碗把头一撇,眼不见为净。
如果不是他故意喊错名字不肯道歉,她还坐在车子里美美地打盹,更不会一怒之下拉行李箱出走,当然,碗碗自动忽略离开时依依不舍地绕他车子转了三圈的事实……
不过,无论如何做错事的是他。
碗碗越想越气,悄悄在脑子里给他定无期徒刑,那边,裴承喻走到碗碗面前,居然不知悔改,“林二碗,你肚子饿了?”语气闲适得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碗碗哪还顾得上“天雷滚滚”的小肚子,气到手疼腰疼脑壳疼,来势汹汹地还击:“你才二,不,你是四,二加二的四。”
裴承喻抿唇笑了下,一把搂住碗碗肩膀。微风轻起,顺滑的发丝如丝绸般拂过他的脸,“嗯,现在就是四了。”
碗碗愣住了,不,准确来说吓傻了。他身上柠檬气息盈满鼻尖,那么清新,与她之前认识那些只有汗味烟味的臭男人似乎……有点不大一样。
碗碗忽然有种错觉——静谧的街道,轻风徐来,发丝拂过那张雪白雪白的脸蛋,碗碗的脸“刷”一下红了,同时变红的还有碗碗的小心脏。空气忽然变得燥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接触男人的关系,如此容易被男人荡起心湖。
不!
这个想法如此疯狂,碗碗有点抓狂。如果这里有个冰箱就好了,那么她就可以把心头的悸动冷却掉。
可目前状况只有风啊,还是热风,越吹越滚烫心跳得越快那种。樱唇微启,碗碗仰望星空,吸取大地精华。
于是,便有了裴承喻眼前那张忽红忽白的脸色。
初始,他打量她,用探究的眼神。他实在很想研究,林碗碗的脑袋究竟什么样的构造。
如果纯洁只是个美化词的话,那么,更形象贴切的形容词应该是——白痴。
真的是白痴,连他局外人都看得出来,那个于什么的应该早就不喜欢她,后期更上把不喜欢上升到厌恶,人家卖了下可怜,她就就着人家的话傻傻往设好的圈套里跳了。
然而他并没有深思多久。粉嫩的脸颊,撅起的小嘴,他有种移不开目光的眷恋。
忽然,一记手指弹弓唤醒发呆中中人儿。碗碗捂着生疼的额头,怒瞪手指主人,“干嘛啦?”
“你这种狗式散热怎么回事?”
碗碗:“……”她总不能坦白说,被你扰乱一池春水吧,那多丢脸。于是,急中生智的林碗碗童鞋有了以下回答——
“天地乃日月之精华,我在运功填肚子……喂,我说真的,你能不能别笑。”
“谁跟你说我笑了,我只是嘴角不小心上翘。”
很不厚道的,这次轮到碗碗童鞋笑场了……
当然,笑过之后,问题还是要面对。
“林碗碗,你拖着大包小包是想游街示众晒委屈?”一个小时后,裴承喻终于装不下雕塑,从花圃旁起身,抱胸一副居高临下看着碗碗。
说得她都有蹲角落画圈圈的冲动了,“问题是我也不知道去哪里……”
“酒店?”
“没钱呢……”碗碗把头侧一边,对手指。
“让亲人打款啊。”
“……那我宁愿睡大街。”已经工作的人还摊开双手问家里要钱,真好意思!碗碗垂着脑袋,月光渺渺,她却无语问土地,耸拉着脑袋,蔫蔫的,像一只迷路的小狗。
裴承喻看了她好一会儿,开声:“你想来我家?”
“既然你盛情邀请,鄙人就却之不恭了。”碗碗原地复活,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像……一只巴结主人的小狗。
裴承喻:“……”好吧,他收回刚刚那句白痴。
“好吧,都确定关系住一起能有什么问题?”
碗碗手背一敲,顿悟——她怎么没想到,男女之别,就是最大的问题啊。
所谓生命诚可贵,声誉价更高。对于碗碗这种有名誉扫地候群症的人来说,东窗事发后,别人肯定觉得她在沽名钓誉。
于是,碗碗脑海里稍微描绘出一幅被众人耻笑的画面……也只是稍微描绘而已,因为所背负的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碗碗下巴一撅,很有骨气,“不——去。”
“好。”
声音云淡风轻,好像刚刚邀请只是梦呓一般。只是碗碗不知道,她的声线本有点水乡女子的温婉,刚刚的话语中,温婉里带丝丝倔强,都盛着空气,吹进裴承喻的耳朵里,那是桃花花瓣旋于地上的酥软。
也亏得裴承喻功力深厚,心神荡漾如春色,却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傲与清单。所以,现在此时的场面有点滑稽——碗碗蹲在昏暗的树影下,被树荫笼罩着,抱腿想住宿这等终身大事;背后,裴承喻站在路灯的光圈下,看着这个负能量背影,一黑一白,交界分明。
碗碗思前想后,觉得这个问题唯一出路是借钱租房子。碗碗不能让家里人知道,但举目D市,能帮她的只有眼前这名土豪了。
“能不能……”碗碗对手指,在她想好如何开口之前,被硬生生地打断——
“拒绝我,你就自食其力吧。”只见裴承喻十分腹黑地把头一扭,上车,疾尘而去。碗碗被熏得满脸土灰,对着空地猛打喷嚏,只是,再也没有人为她递纸巾。
抬头,孤冷的月光照耀在她脸上,冰凉感渗透四肢百骸后,碗碗立马原地复活。
换个角度想吧,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个人生活反倒少了些是非,所以自食其力也没什么不好的。碗碗一边想,一边把行李拖到旁边的公椅上,掏出手机轮番给三个死党求救,大致把被赶出宿舍的过程陈述一边之后,结果如下——
死党一号许蔷微:被赶出来?林碗碗你傻!为什么是你走,住宿费你可没少交,留在那里跟贱人死磕到底!我平时怎么教你做人的@#¥#……
碗碗双眼一闭,默默挂电话。
死党二号贝依然:我不在那边,不然我可以收留你。
碗碗:你那边不是有管家?
贝依然:炒了。
碗碗:没记错的话,大半年里你已经换的第十七次管家了。
贝依然:你还别说,这次这个极度不认真不负责,清洁大半天地上还是有头发。
碗碗;那是因为你家太大。
贝依然:刚刚好而已啦。
刚刚好的三百来平吗……碗碗45°看天,挂电话。想她那五十来平的宿舍,当人家卫生间还不够。
死党三号程若瑜:没地方住?回家吧,家是永远的港湾。
碗碗:晚上十点了,公车都停运。
说到这份上了,言外之意很明显:她不想回家,不想让家人知道。然而,电话那头人儿居然没听出来。
程若瑜:你可以打车,让你妈出来付啊。
碗碗眼角一抽:我手受伤了,抬不起手来截车!
然后毫不留恋挂断电话。
小道边,昏黄的路灯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染下一层层寂寞的光圈。也不知道几点了,旁边垃圾桶散发出阵阵恶臭,苍蝇蚊子也突然多起来,“嗡嗡”的成群结队地盘旋着,顺带把旁边的嫩肉叮几个包。
碗碗被吵得不胜其烦,坐直身子,作了一揖后,谈判开始,“各位小兄弟,难道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吗?你们咬什么咬哦。”
苍蝇、蚊子:我没听到我没听到~
然后继续制造噪音,依旧热情地“肌肤之亲”。碗碗打量它们半响……好吧,其实她只是无聊了。
长夜漫漫,她总不能睡路边吧,只能自己给自己提神,毕竟坐路边比睡路边要高档一些,也正常一些……
不过,看官心目中的凄惨命运最后还没发生啦。寂静夜空下,昏黄街道里,忽然爆出一记刺耳的刹车声,惊走享受美食中的蚊子,惊醒睡成猪的碗碗。口水都没擦,笔直跳起来,敬礼,“谢谢老板。”
没错,咱们裴承喻良心发现,沿路返回。他帮碗碗垫付一晚上的酒店费,当然不是毫无条件的,碗碗必须一天之内还上,不然要支付高利贷利息,高利贷利息啊!
碗碗哭,这赤裸裸的要挟啊,可她就是没有说不的实力。要是明天还不上,腹黑裴估计会息滚息扣除她下个月的工资,到时候,只怕要带一张破布在街上风餐露宿吧……
不到五分钟,所有的烦恼在碗碗进房刹那烟消云散。两点钟方向,白白软软的床正呼唤她呢,不管了,双脚一蹬,便投入床先生怀抱,美美睡上一觉~
十点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唤醒在床上睡梦的人儿。碗碗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忽然有一缕光亮入了梦,唉,昨晚睡觉前忘了拉窗帘。
碗碗挣扎着起来,坐在床上,睡眼惺忪地看着窗外明媚的世界,然后忽然想起一件很明媚的事——欠款有着落了,静静还欠她两百没还呢。
当时借钱的时候,她告诉碗碗家里有急事,过几天就还上。可根本没有过几天,快一个月了还是无动于衷。碗碗那时候不急着用钱,也就没说什么,但现在她的浓眉在火中烧烤啊。
只是上次钱包君被郭颖狠挖,还没复原呢,碗碗甚至连两块钱公车都不舍得坐。艳阳高挂,36℃的高温把人和路边的植物都烤得恹恹,衣裳的后背被汗水浸湿,碗碗热得不停擦汗,额上的汗水像喷泉一样不停地流啊流啊,可是没办法,对于此时的她,两块钱的水是多么遥远而珍贵。
人穷起来,真的是寸步难行呢。
碗碗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坚持,再坚持!
回到宿舍就好了!
碗碗站在宿舍门前,汗流浃背长吁一口气,好歹不是爬着回来。只是碗碗没想到,推开这扇门后,带给她的却是一场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