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天,风轻云净,很好的天气。槿王府大门紧闭着,门前石狮尤显得庄严。院内花草都修剪得很整齐,不时有过往的蝶儿前来摘采,只是这淡淡的芳香中,夹杂的那股浓郁的草药味,异常的刺鼻。
府里的家丁都忙碌的进进出出,一切看上去都那么井然有序。从房间里换出来的盆子,衣袍上都粘着淡淡血渍。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天了,楠凌雀还是没有醒过来。
楠凌泣皱着眉头,坐在药桶旁边出神,似乎从未见过他这般正经的样子:父皇既然如此恨她,为什么总是要趁她昏睡的时候过来看望?那么恨还放不下,可伤到的只有凌雀啊!她只不过想做个膝下承欢的孩子而已,您就不能放过她吗?想着楠凌泣一拳砸在了桌上。
闻声原本昏睡的楠凌雀动了下指头,喃喃了声。好似被这声炸响惊醒。也许是睡得太久,肌肉没有得到放松,她只是微微动了动脑袋。旁边的侍俾发现异样,慌忙上前查看:
“王爷王爷,将军醒了!”
闻言那人立即回过神来,快步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我他大爷的你用于醒了,还有哪儿不舒服?”
楠凌雀木愣的摇了摇头“哥,泱泱了?”那人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好一阵这才发现到自己一丝不挂的泡在桶里,随即一下子便缩在了水里。
“她没事”楠凌泣呵呵笑道“你个小屁孩儿躲什么啊?”
此时楠凌雀就留了个头在水面上,两眼睛直溜溜的盯着他“出去……”
闻言楠凌泣挥手褪去了奴婢。
“我是叫你出去!”
“哎呀……我又没透视眼,看不见。”
“那也不行!”
“我说你怎么一醒过来就赶哥哥走啊?哥可会伤心的啊?”
说着他还把凳子往前挪了挪,吓得楠凌雀一下蹲在了药桶里。
“哎……你觉得合适吗?男女授说不亲啊!”
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鼎鼎大名的上将军这般无奈的样子,所以凌雀越是说,他便越是把凳子往前挪。最后那人急了:
“你滚不滚?”
“不滚……”
“楠凌泣!你个流氓!”
闻言那人挑眉,翻过杯子想给自己倒碗水喝,谁知茶盏是空的。随即他伸手在楠凌雀所在的药桶子里取了杯水,小酌一口道“本王……什么没见过?”
“你!”见状楠凌雀欲言又止“哥你还有这癖好,爱喝点洗澡水?”
那人望着杯子,一本正经道“药!”
楠凌雀咧嘴,一脸的嫌弃,忽然脸色一变道“你就不怕我在里边尿尿了?”
闻言楠凌泣盯着杯子端详了一阵,然后放下了。
看着他那表情,凌雀乐得了。
楠凌泣无语,做了一个要打人的动作“楠凌雀你伤好了是不是?信不信我把你捞出来?”
“别别别,不笑你了就是嘛!”
楠凌泣敲了下她脑袋,随即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他还是没有离开,自己靠在墙的一角,不时问问她饿不饿渴不渴。而楠凌雀也没有再赶他走,自己屈身缩在池子里。
过了许久,楠凌雀忽然开口唤他:
“哥……”
“嗯?”
“送我……回蓬莱宫吧!”
楠凌泣一听就火了“干啥?你那破地方一个人也没有,在我这还能有人照看你。”
“但也……不能总呆在你这啊?”
“怎么不能?”
楠凌雀低下头去“母妃会生气的,她说过玩得再晚也要回家。”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连自己都听不清了。
闻言楠凌泣也沉默了,他出伸手去帮她擦了擦她额头上,因为疼痛而渗出来的汗珠“凌雀,哥哥送你离开这好不好?”
“哪儿?”
“外面,离开这座皇宫!”他酝酿了好一阵才道“小麻雀,哥哥已经替你安排好一切。只要你点头,哥明天就送你走,我保证以后没人能找到你!”
闻言楠凌雀先是一愣,随即慌忙搞头,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那人急道“你在这过得好吗?这有什么可留恋的?”
离开,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
楠凌雀扬了扬头,到嘴边的话却又被她咽了回去,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咬着嘴唇,顿了好一阵才道“蓬莱宫里……有母妃的影子,军队里……有爷爷味道,哥,我……还不想走。”
那一瞬间,楠凌泣转过身去咬住自己的手,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他背着身道“你怎么那么傻,他们不在了,他们已经不在了啊!”
听着哥哥颤抖的声音,楠凌雀暗自垂低了眸子“可我放不下你们啊。”
凌泣无奈笑了笑,眼中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是说谁?”
“你,泱泱,还有……父……”
她还没说完,楠凌泣便忍不住吼道“够了!你到现在还想着他?他若还念及昔日情分,就凭你这些年血战的功劳,又何至于连一个亲王之位都捞不到?”他说得太激动,胸膛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着。
楠凌雀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也不知道她是在回答他,还是在安慰自己的说着“或许……还没到年纪吧!到了年纪父皇自然就会准我承袭王爵,出宫建俯的。”
真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楠凌泣无奈笑了:“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男人了?这辈子……不嫁人了?”
闻言楠凌雀勾了勾嘴角“我……十一岁从军,铁血多年,如今哪还有什么女儿心肠。”
楠凌泣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次……他要让你去攻下楚国,真的不走吗?”
闻言楠凌雀愣住了。楚国?攻下楚国?这怎么可能!这不是明摆着让自己带着将士们去送死吗?半晌,凌雀却笑了笑“不是……第一次了啊!”
听到她这样说,凌泣也笑了,似乎想到她会这样回答“呵……有意思吗?与其卑微得如尘土,你不如死守住仅存的骄傲啊!楠凌雀!你真的甘愿做一只哑雀吗?何必啊?你放过自己吧!”
听到他的吼声,楠凌雀没敢抬头,池子里倒映了兄长愤怒的面容,此时他收起了以往嬉皮笑脸的样子,眼中全都是无奈。
这时门口传来阵阵人声:
“殿下,东西已经全部收拾好了,您准备何时……”
“知道了”楠凌泣打断他话。
收拾东西?“哥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凌泣未答话,压着火道“我在问你一次,走是不走?”
闻言楠凌雀再次低下了脑袋,没有说话。
“楠凌雀还在等什么?一切都变了,回不去了!你醒醒吧!”楠凌泣咬着牙,她什么都好,就是过不了亲情这关,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没命的,父皇的确曾经很疼她,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可她怎么就不明白了?
是啊!我在等什么?我不过是想等他来让我收手罢了!哥哥的话狠狠地撞击的她的心脏,凌雀抿了抿嘴唇,我很清醒,清醒的看着自己去做一件又一件的傻事。明明知道是输,却还是义无反顾。
见她不答,楠凌泣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就这样吧!这次哥不能在为你送行了”说着他抓过台基上的酒樽“这杯酒我先干了,看来我是只能陪你到这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他把酒咽了下去,随即用力摸了一把嘴唇,丢下杯子便转身离去。
见他走,凌雀立马趴在药池边上大喊“哥!”
闻声那人回过头来,微微笑了笑“凌雀……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总想着粘着父母做什么?不要在骗自己了……这个年纪已经不再允许你不成熟!如果你后悔了,就到槿阳来找我,哥哥……带你去外面去看看!”
楠凌雀直直的望着他,她永远都会记得,那时候他那个笑容有多温柔。哥,我想再赌一次,如果我还有命活着回来,我一定去找你!
楠凌雀死死扣着自己的手腕,可是眼泪还是忍不住一滴滴的打下来。
“凌!”
小肆忽然间的大叫,吓了她个一哆嗦。
“生日快乐凌,给你果果。”狮子在她身上蹭了蹭,把叼着的不知名的果实放在她手中,抬头间狮子看到了她湿润的眼眶,便问“凌你在哭吗?”
“没,眼睛进沙子了。”闻言楠凌雀摸了把眼泪,笑道“我的生日吗?那也快过年了啊!呵呵,这么冷的天,你上哪去找的果子?”
以往的日子,总是在不停的奔走,那里还顾得上庆生,从来都是日子都过去好久了,才看见凌泣寄来的书信,才晓得自己又长了一岁。看着晶莹剔透的果实楠凌雀站了起来,对着天空长长的出口气:“菩提子吗?呵呵,一步佛门,一树菩提啊!”说着她蹲下来,顺手将菩提子埋进了土里:“我……十六了吗?”
狮子开心的围着她跑圈,最后依在了她身上“凌你要笑,过生日的时候要开心的!”
“嗯……”楠凌雀听它的话勾了勾微微嘴角,伸手捏了捏狮子耷拉着的耳朵。
它的耳朵好软,因为耳骨断了,所以总是耷着立不起来,那样的伤口是属于自己的。凌雀下意识咬了下嘴唇,小肆儿你痛不痛?以前总是因为自己懦弱才屡屡害得身边的人受伤,以后……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