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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甝妖、桃花仙子(2)

美猴王心性高傲,自不甘终生背负一“败军之将”的名声,誓要想尽一切办法让甝妖就伏,挽回个人颜面。而且,这对桃花仙子也有益。否则,躲过今载却逃不脱明年,怕终会为老魔寻到。依甝妖劣性,必降灭顶之灾。仙子十分担心,但又劝阻不住,忐忑不安地等待消息。美猴王教仙子宽心,自己返回了百花山,于原地运用法术另复造起一片“桃林”。他则变成了桃花仙子的模样,要赚甝妖。

待到娶亲日,那甝妖一身喜袍,在虎怪锦云儿及一班小妖的拥簇下,来到了百花山。将“桃花仙子”扶上了花轿,然后一阵妖风折回了华莲山祖圣洞。洞中筵席排下,一片喜气洋洋。觥筹交错,一班妖精吃吃喝喝,好不痛快。部众叽呀,频频敬酒贺喜,令甝妖乐不可支,合不拢嘴,飘飘然如在云里雾中,感到无比幸福。却又怎知,灾星门上徘徊。老魔喝个酩酊大醉,起身离席,来到洞房会“新娘子”。美猴王早耐不急了,于石床上坐着不是,动又不是,恨不得抢将出去,即将老魔扑翻在地,捉他两条腿儿一擗两片,方才解恨。终于等到老魔入了洞房,掀掉了“她”头上的红盖头。瞅着如花似玉的“新娘”,老魔打心里喜欢。美猴王假作殷勤,为“丈夫”宽去外袍,并甜言蜜语一番哄,倍令老魔受宠若惊。难抑冲动,便欲与“新娘”亲热。“新娘”娇声道:“瞧您,干嘛这般猴急?腰里还挂着这么个肮脏的铃铛,也不除去,好叫人厌恶,岂不是会坏了好情趣?来,我替你摘下它。”老魔忙拦:“可别乱触。一旦震它大响,是要坏性命的。当心则个。还是由我来除。”小心翼翼地摘掉铃铛,放到了石桌之上。然后,又来搂抱“新娘”。美猴王道:“别急,先喝了交杯酒,再亲热不迟。”假作桌上把壶端杯,却猛然抢了那晃魂铃于手上。尔后一抹脸儿,现出本相,冲老魔“嘻嘻”冷笑,道:“老魔头,还识得你孙爷爷吗?”“呀,”甝妖大惊,叫道:“却又是你这个雷公嘴的臭猢狲,居然敢于欺赚、捉弄本祖。”美猴王道:“老魔头,你好不知羞哟。娶娘子却娶了个雄的,好男风是不是?但你孙爷爷可不肯舍身便宜了你。”甝妖七窍生烟,道:“泼猴,休来耍笑本祖。将铃铛从速还我。”美猴王道:“还你?想得美。老孙要一试这法宝到底有多大威力。”震响起来。孰料,他却赶紧丢它在地,双手抱头,大叫:“痛,痛。”甝妖则大笑道:“泼猴,你怎知铃儿的妙处。害人不成反害己,作孽自己受。你既自投罗网,本祖必不能纵你。今日你甭想由本祖手心里脱逃,纳命则个。”张爪来击美猴王。美猴王怎甘受制,化风而去。老魔恨恨。

美猴王逃出洞府,一颗心怦怦乱跳。暗道:“好险,好险,差一点折他手上。那叫什么破烂铃铛,已经拿在了老孙手上,却不能用来制那老魔头,反使自己吃其害处。其中必定有何克解之方,我却不知。嗳哟,如果不破了它,便就难伏老魔头,该怎样办才好呢?”思来想去,“还是要在铃铛上做文章,想可能夺它来。用不得它,老孙便行毁掉,之后再与老魔头正儿八经打斗一番,拼个你死我活,鱼毙网破。否则,我心不甘服。”可又想到,已惊动了甝妖,彼必百倍警惕,处处留心,又如何法子获他晃魂铃呢?但一转念:“尽管困难,也终要一试,时候拖不得。否则,他必然迁怒到桃花仙子姐姐头上,定要觅索降殃。也背不住老魔头以为老孙计算失机并受了一吓,而不敢回转,由此轻意。但愿是这样,利我下手。”于是,折转回来。

洞府之门封闭严实,美猴王土行而入。外间阔厅已然消停,小妖精们早睡下了。又转到老魔头的卧室,见甝妖也已经卧身而寝。整个洞府除了鼾声无其他动静,看来妖精们完全没有防范。美猴王心中窃喜,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走此一遭,功果大有希望。今番必不空手而回,白作一次贼。目光环顾,寻索那铃铛,却仍拴于甝妖的腰里。怎么下手呢?美猴王有些个犯难。一旦弄不好,便会惊动老魔,坏了大事。张手施用摄的手段妄图取到,但那拴绳只是不解,铃铛更不会来至。眼珠一转,变成一只小耗子跳上石床,拿尖牙利齿来啮拴铃铛的绳儿。极其小心,尽量不搞出丁丁点儿动静。但是甝妖似乎有所警觉,猛然坐起。惊得美猴王急忙跳身下床,钻入地里。老魔四下看了看,没有瞧出什么异常。又下意识摸了摸腰里,晃魂铃还在。将身下地,走到外厅,不由怒火中烧,一声大喝:“都给我起来。”声如霹雳。包括虎怪在内,一班小妖无不惊醒骇然。甝妖骂道:“要你们严加防范,却在睡大觉。如果那泼猴乘机钻将进来,你们还会有命吗?”“啪啪”掴了虎怪锦云儿两记耳光。打得这厮嘴角渗血,却不敢吱唔。甝妖撒了一通威,然后转身归于内室,却睡自己的觉去了。一班小妖精不敢再寐。尽管之前酒喝过量,头晕体懒,但也得强撑着警戒。

美猴王一次窃铃不成功,心有不敢,于是再试二番。但是甝妖换了睡姿,将铃铛卧压身下头去了,不便下手。美猴王心生闷气,吐出一口火来,烧到了甝妖的屁股。老魔“嗳哟”一声叫唤,跳下床来,以手扑打。美猴王遁身地里,偷偷在乐。甝妖全失了睡意,坐下来一会儿,眼珠子转了三转,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已悟到了什么,将大脚丫儿向地一跺。可不得了,美猴王感觉地在变硬,全身受到挤压,百般难受,急忙向外钻身。可是仅仅拱出一颗脑袋来,躯身却再也动弹不得。无论如何用力,也全白搭。急得美猴王“吱吱”怪叫,头在乱扭。甝妖“哈哈”大笑,一声招呼,一班爪牙进得来。锦云儿道甝妖:“主人,原来您捉了猴儿。”并对美猴王行以嘲弄。甝妖道:“这贼胆大妄为,欲窃本祖的法宝。结果非但没能得手,却将身栽在这里。敢与我斗,自不量力。知难当早退,却还赖于这里候运气,三番五次折腾,殊不知待到的只有背运与苦果。猴儿精,猴儿鬼,却也有犯糊涂的时候。”虎怪因于前忿,道:“让奴才予之一铲。”将铲头对准美猴王的顶梁便剟。美猴王头颅两开。虎怪收铲,道:“结果了,再无后忧。”却忽闻“嘿嘿”嬉笑,回头看,美猴王脑袋合二为一,仍旧活着。“这……这……”虎怪不敢相信,便又下一铲。却“铮”一声,火星窜,如触金石。虎怪惊异十分,“呀,这泼猴……咋杀他不死?怪哉,怪哉,难道不是肉生的?”美猴王道:“老孙铜头铁额金刚的躯,现如今还没有足以杀死我的兵刃。”有一个小妖冒起坏水,道言:“每个尿上一泡,浇他一浇,或可破他巫术。纵然仍不能杀死他,也晦他一晦,落个笑柄于人。”美猴王闻而大恼,心说:“这是老孙平常制人的法子,时下却其道被人反制,岂不羞杀个人?绝不能丢这个脸儿。”眼见小妖们聚拢上来,掀裙解裤扯鸡鸡,美猴王真急了眼,爆发浑身能量,“咔”地破地纵出。接几个旋风脚儿,踢跌扫翻数名小妖。然后,耳朵眼里掣出金箍棒便打,毙杀五、七。甝妖大怒,飞出一根铁索,将美猴王绞了,缚于石柱之上。无论美猴王如何挣扎,撑、缩、变全运用,也脱身不得。铁索一样如意灵通,并不须来穿囚犯的琵琶骨。甝妖将所垂涎的美猴王的棒子拿到了手里,耍了个套路。“哈哈”大笑,叫道:“好宝贝,好兵器。”虎怪问甝妖:“主子,对这泼猴如何发落?”甝妖道:“暂让他活上会儿。本祖妖拿来那小贱人,一并审讯处置。”

甝妖由一小木匣中取出一朵桃花儿,口中念念有词。不过片时,旋风一阵。“扑通”,一人摔在大众眼前。美猴王大惊,脱口叫道:“姐姐。”却原来是桃花仙子,被老魔拘来。甝妖责罪仙子:“小贱妇,安敢串通泼猴儿谋算本祖?必要好好惩治你。”事至如此地步,仙子反而不畏惧了,头一昂,胸膛挺起,叱骂老魔之恶。甝妖勃然大怒,“还敢戗嘴,自取祸殃,休怪心狠无情。”并不怜惜美人儿,吩咐小妖:“打,知直到她屈服为止。”小妖们如狼似虎,将仙子吊于架上,抡鞭来挞。仙子身躯柔弱,怎经受得住。很快体无完肤。鲜血淋淋,哀号惨然凄厉。但心硬如铁,不吐半句乞饶的话。美猴王观之揪心,深痛不已。然而无力解救仙子。甝妖见仙子几番死去活来,感到做得有些过了,软了心,不忍得。于是,命罢了刑。对头被捉住了,量之也跑不掉,一班妖精算是舒心松意。由于一番折腾,较之前更加人困马乏,包括甝妖在内,无不寝寐去了。美猴王深为仙子的状况担忧,呼唤了一声“姐姐”,关切地问道:“您怎么样了?可恨那老魔头,居然这般对待您,打成这副模样。”仙子吃力地抬了一下头,侧转看了眼美猴王,马上又软绵绵低垂了下去。美猴王的心倏地缩紧。又连呼了两声“姐姐”。仙子这才有气无力地回应道:“不得紧,我还能挺得住。都是为了我,连累你落入牢笼,心中歉疚。”美猴王道:“姐姐,不要这么说。怪都怪老孙无能,非但未能够除掉老魔头,反为之执,沦为囚虏,另累姐姐陷落魔爪。眼见姐姐遭受酷刑,却无力相救,内心凄凄。嗳,嗳,对不住您呀。”仙子道:“要怨只怨老天不公,任由妖孽横行,却不予惩罚。该着我们有此番劫难。”美猴王道:“姐姐,凡事不顺,不可怨天怨命,也均靠不得。面对困难,终还得仗凭自己解决排除,只不要气馁妥协。”仙子道:“可我们又怎么办呢?想摆脱困境,必登天还难呀。”美猴王顿了一顿,警惕地拿眼扫视了一下,妖众皆卧,浑然死倒儿,更没哪个监注这里,才又将声音压低低对仙子道:“姐姐,老孙倒有个馊主意,只不知是否行得通。”距离由于很近,尽管美猴王音很小,但仙子完全可以听得明白。她道:“只要是办法,总比没有的好,试一试不妨。”美猴王道:“咱们假作撕破脸儿,……唱他一出。”仙子点了点头。于是,美猴王大叫起来,其声惨悲凄厉,“来人呀,快救救仙子姐姐,她好像死了。”惊醒了群妖。有个骂道:“这死猴子,丧号什么?”走到仙子跟前,仔细瞅了瞅,又试验了一下,气哼哼道:“不还有丝气儿吗?咋道死了?”美猴王道:“也只怕活不长,还是赶快救救她的好,不然真就要没命了。”小妖道:“死就死吧,关你什么?你还心疼呀?先考虑你自己的后事吧。”

这个时候,甝妖走了过来,问出了什么事。小妖一说,老妖赶忙来观仙子。见仙子脑袋垂得很低,没一分生气。指头放她鼻孔一试,气息奄奄。甝妖有些怕了,懊悔自责,不该多仙子动刑过重。虽说出于怒忿而为,但本心还是不舍得这朵“花儿”败掉的。施加淫威只是为了致令仙子屈从于自己,续接姻缘。而今担心美人儿真的失去,心神俱慌,赶忙亲自动手,解释了仙子,并取药剂来为她送服。然后呆呆地瞅着。好半天,仙子紧锁的二目方才微微睁开。其实那药剂十分管用,服下之后,仙子身上的疼痛迅速消退,轻松了许多。只要再过两天,伤口亦会痊愈,肌肤完好如初。为了计策的成功,她要将戏继续演下去。沉默会儿,“不禁”“呜呜”大哭,楚楚可怜,好像满腹委屈。甝妖忙一口一个“美人儿”叫着,进行抚慰。仙子满怀“感激”,又同时十分“内疚”与“悔恨”,呜咽道:“还是天道老祖您真心关护妾身。悔不该听那猴子蜜语甜言与狂口,轻信了他而欲委身,背叛了您,辜负了一片诚爱之心。您才是一位真丈夫呀,我有眼无珠。扪心自问,我是一个轻浮的女人,不值您爱。让我去死吧,作孽自受,也算惩罚。”甝妖道:“美人儿,不,你是我的娘子。不要这么说,也不要再哭。回心转意便好。我不会对你有任何抱怨与嫌弃。猴子歹恶,想你也是受到了他的胁迫。罪过全在他头上,与你无干。如没有他从中作梗,我们便已经成了恩爱夫妻。只是,之前我……那样粗暴地对待你,令你遭受莫大伤害,也是该死呀。你还怨恨吗?”仙子道:“事已过去,不要再提,况且是我不对在先,怎有理怨恨谁呢?从今往后,妾愿终身侍奉于您,做一贤惠。”甝妖乐不可支,连说:“好,好。”别的话便不会说了。美猴王闻他俩之言,“怒”不可遏,“大骂”仙子:“你这个无耻的贱人。老孙一片真心为你,并全力救你脱困。尔后又舍死跑来这里对抗老魔头,以断除他对你的威胁。到末了才明白,你在嫌弃我。你完全违背了当初对我相许终身的承诺。还什么‘绝不贰心’,屁话。虚情假意,水性杨花,遇难时节另委他人,真当杀,真当杀。”仙子“反诘”道:“你这猴子,还有脸冲我讨理。你不是号称‘一根如意铁棒荡扫魔界,天下第一大英雄,无敌仙圣至尊’吗?大言不惭降伏天道老祖手到擒来,结果呢?给人家绑在了石头柱子上,好丢人呀!落到这步田地,怨你自己没真本事,只长了一只大嘴。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指望得上你来庇佑我吗?道会让我过上最幸福的日子,委屈不着,怎么我倒吃到了一顿鞭子?另说了,就你这一副腌臜相,本仙子厌恶还不够呢,还会喜欢上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白日做你的美梦去吧。那时节不是因为你将铁棒压倒我脑瓜顶上,本仙子才会委曲求全答应嫁你呢?这天底下,只有天道老祖才是最好的丈夫,可爱的人儿。”美猴王心说:“这姐姐,好厉害的张嘴。亏不是真的,不然,无论遇是谁人,必要气爆了肚皮。”“双簧”还须继续往下配合,好好地唱。美猴王破口谩骂,难听极至。甝妖恼起,指美猴王叫道:“这泼猴,再敢吐屎本祖便割掉你的舌头。”美猴王道:“怕你割不断的。”甝妖道:“那便再让你尝晃魂铃的苦头。”美猴王道:“那不是也会让你的美人儿一并遭殃了吗?”甝妖笑道:“泼猴,你又哪里明白。只要本祖画符一道,配于我娘子身上,她即会无恙。”美猴王一听,吃瘪见软,横蛮不起来了,道:“可别动铃儿,那东西厉害,老孙已领尝过两回了。告饶,告饶。”甝妖道:“你现在也知道怕了?当初便不要逞强梁,与我争美人儿,又闹我合洞上下不宁。迟了,迟了,饶不得。”美猴王央求道:“不要这么凶吗,何必赶尽杀绝呢?”甝妖道:“那你便先放老实些,让本祖想想如何发落你为上。”仙子于旁道:“啊呀,老祖,您咋还要让他多活些时呢?这猴子太不是东西,仗有些能耐欺良压善,为非作歹,妾险些受他霸占污了贞洁。于此,便不当饶他的,哪怕片时。另者说,他可是极富手段的,虽然他现在被绑着,是一囚徒。你如果不马上销掉他,一旦他某种伎俩脱了身,对您,对我,决不会心慈手软的。害处大大的呀!还是拿出晃魂铃儿摇上三摇,全一个平安。”美猴王闻听此言,大惊失色,心说:“姐姐,这玩笑开不得,会死人的。”甝妖哪里顾及他的死活,只为哄美人儿高兴,一切听从。先画了一道符箓,教仙子佩于胸口或藏于发髻之中,以避晃魂铃之害。然后解了铃铛,便欲对美猴王施凶。美猴王把眼一闭,心说:“我命休矣。”却闻仙子突然“嗳哟”起来,甝妖慌忙来问:“娘子,你怎么了?”仙子嗔怒道:“还不全怪你,打我顿鞭子,浑身上下无处不痛。”甝妖道:“怎么,那一剂药不济事?”他也犯糊涂,仙子之前那么大的精神与美猴王争执口角,完全不似大伤者,莫不是忘了痛?为仙子所迷,但闻有恙,便搅乱了方寸,忙又取丹一粒予仙子服下,道:“便好了。”仙子道:“我感觉好累,头还有些个晕,须得休息一会儿。便宜猴子则个,请您稍待些时候再处置他。我要亲眼看看这该死的东西最后落得怎样下场。”真是速些处置是她,缓些处置是她,老魔只是维诺。他转道美猴王:“你,别动什么歪念头,否则顷刻化你齑粉。”然后大献殷勤,亲自为仙子布置了一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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