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没有找到他。
这次不像以前,我的心很忐忑。
第一次觉得一个人没了就是没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最怕的就是往日江湖中风头独立的夜华宫主云晔真的被杀。
凌宿担心宫主,去了夜华宫搬救兵。
我明知自己可能做错了,但还是放走了白一玮。
做错的永远是那些在权利顶端发号施令的人,这种在手下卖命的人自是没有大错。
我想了很多。
关于云晔。
我们度过那么多风风雨雨,我很明白,我不能没有他。
他骗了我很多次。
第一次骗我,让我爱上了他。
第二次骗我,是为了保我安全,而丢下我孤身一人与莫誉对决。
第三次骗我,支开我,独自一人接受轩辕教的挑战。
这就是云晔。
高傲,有信心做好任何事。
深情,为了感情可以受千夫所指,孤注一掷。
每当看着街上有人穿白衣,就会以为是云晔。
阳光参差错落,落在路人身上,我找不到再一个人穿白衣给我那种感觉。
转眼过去六个月,大雪变了雷雨,枯木长了绿芽。
再次路过奉天,红枫都被人连根拔起。
似乎每一段爱情故事,都是一个悲剧。
这六个月,我踏遍了北方的土地,没有听过他的消息。
也去过轩辕教数次,白一玮说教主根本没回去过。没有他的消息。
突然天下了大雨,我还骑着马在树林中游荡。
这是我从没来过的一个地方,一个山城。本来山中弥漫着浓雾,大雨冲刷之下。竟现了座座竹楼。
竹楼掩在竹林之中,似拔地而起。
忽然不知哪里吹起了箫,悠扬婉转。
循着声音望去,是一个身着浅绿衣裳的公子。
轻纱掩面,身子与景色似浑然天成。
我急忙骑马过去,他像早在等着我一般,回首。
桃花眸涟滟出彩。
又出来一个女人,站在他身后,穿着米白色衣裳,衣裳上隽着朵朵青花,神色淡雅从容,唇似红樱,黑发如瀑。
双人成画。
那女子又走了进去。
我下了马,鞠了个躬,问道:“请问公子是否见过一个容貌俊美,身骨消瘦的公子?他常穿白衣,也爱吹箫的。”
他目光望着远方,说不出的淡雅从容。又回首问我:“他是你什么人?”
我说:“未婚夫。”
他没答我,桃花眸微熏。
而后那女子扶出来一个衣衫破烂的人,看身骨像个男的。他驼着背,头发灰白,脸上沟壑纵横,像被蚂蚁啃噬一般。
单看脸已是那样,真不知身上成了什么样子。
我不敢多看他,单看他的境况,也实在太凄惨。
可他目光扫过我,胸口便剧烈地起伏,又踱了两步,便捂着胸口蹲着抽搐。
那女子急忙将他扶下去。
绿衣男子朝我微笑地摇了摇头,说:“没见过。”
一双桃花眼诉不尽言语。
我拱手:“公子,冒昧了,不知我们两个以前可在哪里见过?”
他回笑道:“没有,但姑娘若是找人,在下也要找一个人,不知可否与姑娘同行?”
我摇了摇头:“夫君失踪了好久,怕是要有不测,我是一定要早一点找到他的。”
他忽然打断我,说:“刚刚我想了想,姑娘的夫君是不是一袭白衣,容貌俊丽?能给别人留下很深刻印象的人不多,姑娘的未婚夫我怕是见过。可是夜华宫主云晔?”
我沉了好久的心终于死灰复燃一般,急忙问道:“正是正是,公子当真见过?不知是在哪里见过?”
他摇摇头:“我这人不记路的,不过若是跟着姑娘,没准就想起来了。”
无奈,只能答应了。
可刚同行了两天就后悔了。
他一路上就在给我说一些什么名山大川,中原哪里好玩,大理是个好地方,江南风景尤佳。
正事一点都没有提。
我问他:“公子当真见过?”
他没理我。
罢了,我忍。
晚上,正是皎月当空。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天月亮格外地大,月光如水,空碎一地。
决定出去走走。
江南是很繁华的,晚上依旧各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我不知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了。
一袭白衣胜雪,冷梅清香醉人。
月光照着大街,我忽然像出现了幻觉似的。
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月光洒白衣,手执玉扇。恍惚中,我竟以为我认错了人。没有人的背影可以和他那么像,墨黑发如丝,背影清瘦。
却忽然像腿软了似的,跌撞着走过去。
那人却忽然转弯,走进了一家民居。
我也驻足。果然空欢喜一场,气质再像,也不是他。他的弟弟云陌。
我也不敢再跟过去,见多了云陌,怕他的样子逐渐在脑海中淡去。
我也不争气,又变成了爱哭鬼。一个人蹲在墙角,死命地抽泣。可是没有人再温柔地安慰我了。我找不到他,我甚至不知道他在那个大魔头手里是不是安全。
什么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忽然有一个人拍了我一下肩膀。
是绿衣段公子。
我抹了抹眼泪,发愣地看着他。他忽然噗哧一笑,说道:“看你多大姑娘了,还哭得像只花猫似的。”
我别别扭扭地说:“就是想啊!”
他伸出一只胳膊,说道:“哭不如笑的,你要实在忍不住,就咬我一口。”
我拍落他的手臂说道:“你说什么疯话!”
他又说:“失去后才知道珍惜,是世人的通病。其实人生并没有多长,应该惜福,对不对?”
他刚说完,在云陌刚刚走进去的那个民居,一个身着青色衣裳的女子就被推了出来。
那女子踉跄了两步,也像我刚刚那样,蹲在墙角抱头痛哭。
我冲着他点点头,说:“你看嘛,女孩子很容易就哭的,这又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我走向那个女人,轻轻拍了她一下,她抬起头。
可并没有理我,就跑了几步去敲刚刚把她关出来的门。
开门的是云陌。我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咯噔了一下,他们两个的气质,实在太像了。
云陌微微抬头,看了我一下,嘴角上扬。又看了旁边的段公子,就满脸怒气:“天下女人一个样!我哥现在生死未卜,你就和其他男人一起花前月下了是么!”他红了眼,又看着旁边的女子,狠狠地说道:“你,公孙怡,你和这个女人一样,趁早给我滚!”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那个叫公孙怡的女人不哭了,转身便走。瘦削的身体似是承着满肩的伤痛。
我笑了,看着段公子说:“还是你说得对,他们现在还在一起的人,怎么能知道连生对方的气都是一种奢侈。”
我看着他,却看不透他。
旁人没有给过我这种感觉,超于常人的成熟,从容,与气质。桃花眸尚且如此迷人,摘下面纱必定更加魅惑。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说:“你从前可有过失去的感觉?”
我说:“痛不欲生,正因如此,才受不了第二次如此。”
他突然轻握住我的手臂,声音像是空谷中叮呤的泉水。他说:“那若是你以前失去的人回来,你会如何抉择?”
身体忽然像被闪电击中似的,万般不自在,急忙抽出手说道:“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
时间一直在走。
过往再是甜蜜,都回不去的。
云晔从小便是一个人长大的。
从小时候的温和开朗蜕变为长大后的温润淡漠。
我从没有比这一刻更想找到他。
只要能再让我见一面,骗吧,一直骗我我也无怨。
又问他:“你可曾发了疯似的想找到一个人?”
他浅笑了一下,桃花眸衬得四周景物黯然失色。他说:“当我再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发现找到她其实不是什么难事,最难得事是她心里住了另一个人,她站在我面前,却再认不出我。”
他爱笑,笑的却比哭还有杀伤力。
我拍拍他的肩:“你放心,段公子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有姑娘不要你呢。”
他目无焦距地看着远方,说:“你可知道最近江湖上的一种秘术,就是将无****植在心口。”
我摇摇头:“怎么?”
他说:“我与云宫主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偶然提起佳人眷侣这件事,他便面色惨白,痛不欲生。后我为他几经诊断,才诊出他中了绝情蛊。”
绝情蛊,每动感情,必生不如死,如万箭穿心。
但那轩辕教主究竟是何人,为何会对他使用如此狠毒的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