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你娘个屁!“
殿外此时传来这么一阵不合时宜的谩骂,让人摸不着头脑。
只见殿外站有一老妪,佝偻着身躯,身上衣着多是灰黑补丁,一头白发乱糟糟,左手拄杖。
右手牵一小孩,邋里邋遢,一身污垢且头发也是蓬乱,一时分不清是男是女。
这一老一小的,离乞丐只差一个碗。
辰文山回头望去,着实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殿内小跑了几步躲在门后。
不是因为这一老一少的外表打扮让他不适,而是那老妪的双眼。
自古“有眼无珠”这个词多是损人之意,但眼前老妪确实就是一有眼无珠之人。
左眼为黑,右眼为白,黑白分明,双目无珠,真真切切的“有眼无珠”。
老妪“看着”门后的辰文山,嗤之以鼻道:“小子,老太婆我有这么恐怖吗?你旁边的这个可比我面目可憎多了,怎也不见得你害怕?”
说完放开右手,制杖疾步朝白衣道人袭去。
“来者皆是客!”
无忧大师见来人双目亦是一惊,但眼看着就要打起来,容不得多想,一闪身便来到了两人中间。
无忧大师双手合什,轻呵一声,顿时浑身光芒大盛,拦下老妪的当头一击,九环禅杖颤动不止。
老妪被拦下后也不再出手,只是站在原地“瞥”了眼白衣道人,很是不屑。
“我说你这老婆子,这都多少年了,怎就见不得我好是吧?”
白衣道人气呼呼的吼了两声,只见扭动了下身体,全身骨头噼里啪啦一阵响,身形急剧缩小,一改此前谪仙人模样,露出本来面目。
居然是一糟老头······
和殿前的老妪都老的差不离,看模样都像是一只脚已经踩进棺材里了,且俩人都在“怒目相向”,活像是一出老两口子吵架的戏码。
两人加在一起的岁数估摸着都要比这眼前的寺庙还要大了吧,此时却在为了老头的“老不正经“差点大打出手,让躲在门后的辰文山一脸懵,原以为能看到一场高手对决呢,不过细想二师父怎么的也不会对此置之不理。
老爷子头发稀疏,却还能在头顶梳起一个小小发髻。
原本显得仙气十足的宽松道袍,此时对于体型缩小的老爷子来看愈发显得肥大。
老爷子也不见外,三下五除二的将上衣脱了,袒露着上身。老爷子虽然看着精瘦,但在其膻中穴处却红的十分鲜艳。
“真不知丢人现眼,越老越不知羞,一大把年纪了连衣服都穿不好,真应该把你一杖劈了,为老不尊。“
老爷子呵呵一笑,对老妪的话语付诸脑后,对着无忧大师抱拳行礼,说道:“大师好气魄,老道在此谢过,哈哈,先前那身打扮只不过是为了在尘世间方便行走的行头罢了,一身皮囊不过身外物,还请大师莫怪。那疯老婆娘是我婆娘,家教不严,让诸位见笑了,回去可不好好管教她去。”
无忧嘴角一抽,摸了摸光头,打着哈哈道:“真人,这真让小僧,真让小僧大开眼界啊。“
来者正是极北青玄宫的空道人和其夫人。
古有传言,极北有一脉荒人天生双目无珠,左黑右白,被人称之为判官眼。
世人上只知极北之地的青玄宫前任掌教空道人,在刚接任掌教之位后的第三年便破了戒娶了妻,妻名唤作其夫人,却从未有人见过夫人,原先以为是空道人不想再当任掌教一职想出的荒诞借口,殊不知真有其夫人一人,且还是一判官。
判官眼可鉴天地,为万物之判,判天地之不平事。但不知是因为地处极北极寒之地,或是因为此族人血脉薄弱,此族族人寿命皆不长久,自古以来人丁稀薄。
世人皆以为此脉早已灭绝,没想到此时此刻居然还有一位,还被外族人给娶了,更是因为此判官看着早已过了古稀之年,却在眼前执杖袭人,怎能不让无忧“大开眼界”。
此时铁槐和世儒站在大殿不远处的树下,亦是一脸惊呆了的样子,眼前的糟老头和那老乞丐居然是两口子,让尚且还处在怀春期的铁槐胯下一阵哆嗦。
世儒则是觉得这老婆婆很是可怜,想拉着大师兄往前几步走走,铁槐一把抱起小师弟,连忙向大殿跑去,和辰文山一起叽里呱啦的轻声讨论着什么。
其夫人回头招招手,将身后的孩童叫来跟前,然后先是一同对着无忧鞠了一躬,随后与空道人一起,踏步走进殿内。
不曾想,三人齐齐的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谢禅师当年救命之恩!”
随即“咚咚咚”的九连响让还在门边上的三兄弟又是一阵惊吓。
“小文,你说他们是不是想让师傅给铜板子啊,这可不行啊,咱们可好几个月不曾进过香火钱了,这得赶紧和师傅说下。你说那小乞丐是不是他的儿子啊,别看这老道瘦瘦的,没想到还是相当的老当益壮,雄风不减啊。”
跪在渡一禅师面前的小孩貌似听到了些什么,低头回头气鼓鼓的看着铁槐。
铁槐不予理会,还在小声嘀咕着,脑瓜子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疼,天旋地转,头痛欲裂,刚想破口大骂,一回头立马焉了,迎来的是无忧怒目而视,刚给了一个铁板栗,又一巴掌拍在铁槐的光头上,铁槐霎时感觉生不如死。
在寺内,最能制服这无厘大师兄的当属天下无双的无忧大师了。
无忧速度上前,连忙扶起还跪倒在师兄面前的三人。
“谢过大师,这是老道应该做的,渡一理当受得。”
“当年若不是禅师相助,我活不过这般岁月,更不会有此孙女。族人受限血脉,人生晃晃不过三十载,我儿虽未开启判官眼,但继承吾族血脉,英年早逝,仅留下这小孙女陪我们这俩老不死的渡过余生。此次前来,除了旧会,恳请禅师大发慈悲,再为吾孙换血,我愿留下判官双目。”
其夫人说着再次跪下,匍匐在地,不肯再起。
空道人看着小孙女,拉起小手亦跪倒在地,不肯再起。
渡一禅师淡然得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摇了摇头,面现坚毅之色,微显苍白的嘴唇渐渐分离。
最终还是缓缓得透出两个字:
“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