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谈谈你一周前的言论呢?大师”兴许是受到了钢琴曲其中意境的影响,警长终于再次开口了。只是这回他改口尊称他为大师,他想这个称呼是教授应得的,同时自己也是心甘情愿。在警长的眼里,一件事情是否准确可以有待评说,但是往往当事人在事件中所表现的勇气以及对信仰的坚守,才是最难能可贵的。从他二十年来的从警经验来看,世间的事情远比人们想象的复杂,甚至有时很难以用道理的方式说清,回首往昔,他曾就为一位为父报仇的年轻凶犯惋惜不已。
教授想起了一周前香港科技大学礼堂内混乱的场面,此刻,他大概猜到了警长的用意。
“简直是丢人显眼”教授心想这应该就是警长最希望得到的答案,那么,既然如此,比起这句话从对方的口中说出来,倒不如自己大方承认,至少,这个答案大体上符合了当时的现场情况。
警长将自己手中的咖啡杯放在桌子上,两眼射出了诧异的光来。平心而论他是希望教授感到难堪;甚至他希望教授对自己言论有新的认识,他希望教授明白在港科大的言论与自己是一个学术大师的地位是不相称的。然而,这个一厢情愿的愿望落空了,他没有想到教授如此坦诚。
他觉得眼前的这位男人果然有着大师的风范,一直以来,对于那些试图为自己开脱的嫌疑人来讲,这种少见的坦诚,让警长由衷的敬佩。
“大师,你是否后悔当天的演讲呢”警长知道自己准备了一个并不高明的问题,但是,他依旧问了教授。
教授用左手托起自己的下巴,手指不停在新长出来的胡须上来回摩擦,双眼望着对面的墙壁。再次陷入了回忆中,而摩擦胡须所发出的声音,只是撬开记忆大门的催化剂。
“那确实是黑暗的一天”他在回忆的画面中信誓旦旦的讲。“不过-”教授又停顿了下。“不过我并不后悔”。看起来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是非常的小心翼翼,至于短暂的停顿大概就是教授需要确认自己的嘴巴与自己的脑神经是否已经协调一致。
警长表示赞同,他也能猜到那是黑暗的一天,只是对于教授说自己并不后悔的答案,警长希望这只是教授固执的表现。
“你真的认为人类可以得到永生?”警长带着疑惑的眼神望着教授。
“是的,警长先生”教授一本正经。
警长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半信半疑的说:“这个我可不能相信你”
“你应该相信我”
警长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他在脑子里告诉自己,单凭一句话休想让自己信以为真,就算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也休想。除非,他拿出可靠的证据来,警长默默地思索着。
“莫非你的实验室里已经有永生的人类?”警长看着这位时刻保持着绝对自信的男人,他很难相信他说的话只是为了引起人们的注意,成为一个噱头。他想一个合格的警务人员,需要有适当的好奇心与想象力。
教授瞟了警长一眼,故作镇定摊开双手。“警官,这可是你自言自语,我可是什么都没有讲。”
“那你就讲些给我听听”然后又补充一句。“也好开开眼界”。
教授没用马上回答警长的问题。只是摇晃着自己手中的咖啡,咖啡的液体就在杯中旋转起来,宛如缩小的宇宙表面,在世间的轮轴上,延伸出凹凸不平的切面来。
“那么,你是警长的身份呢,还是一个普通的市民的身份呢”教授过了一会问道,杯中的咖啡液体慢慢恢复了平静。
“这有何差别呢”
“当然有差别”
“如果我是警长的身份呢”
“那么,我的答案已经告诉你了“
“如果我是普通市民的身份呢,大师?“显然,警长并不甘心。
“没错,我的实验室里成功论证了人类的永生”
“你说什么?”警长显然不能淡定。“你确定这样做合法吗”
“也不符合道德要求吧”警长又冒出了一句,显然对这个答案他并没有预料到。
“你说的是真的?”警长表现出了一个警员的小心谨慎。
“你可以不相信我”
警长并不愿意相信教授的话,但是当教授说了最后一句话后,他反而开始相信了。他选择相信科技的力量比人们的道德发展的更迅速。
警长突然狡黠一笑。
“大师,难道你不怕我把你实验室给找出来?”警长觉得终于逮到了大人物的辫子了。
教授冷笑了一下,“可是我只是告诉了一个普通的市民”
警长想,按照教授的逻辑来讲,此刻自己不在是一位警长的身份了,至少在这个还未公之于众的秘密实验室问题上,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香港市民。对于这种身份的变换虽然自己并不能适应,但是觉得倒是有几分新奇。
“那么,我这个警长还不能捣掉你的实验室呢”
“当然不能”
“如果我以一个普通市民的身份检举你的实验室呢”警长发现这个大人物的小辫子依然紧紧攥在自己的手中。
教授有一次摇晃起手中的咖啡杯,仿佛这个动作能帮助他很好的接收问题以及思考问题。
“当然可以”他注视着咖啡杯。“但是,你将是一个小丑”
警长假装咳嗽起来,他望着咖啡厅里的人群,感觉自己的形象确实不怎么正面,自己一下子就成了教授口中的小丑。
“好吧,你大可放心”警长自己做不了君子,也不要做小丑。“不过如果你的实验室涉嫌违法,我一定查处”
“可是,如果我不相信你呢”教授突然感到这个人并不像一开始想象中那样值得信任。
“大师,既然你告诉了你的秘密”他表现出男人的坦诚,没有一点警长的架子。“那么,你就应该相信我”
“而且,我值得你相信”他补充道。
警长看着两个空空的咖啡杯,又向服务生要了两杯咖啡。
“我只是对警长身份的你表示怀疑”教授气定神闲的说。
“足够了,这就足够了”他从内心呼唤道。“大师”。
只是很快警长又想起了自己的警长身份,身为一位香港警务人员,他觉得自己已经回报了对面这个男人的坦诚,但是他终究还是一位警务人员,这是接下里他需要时刻提醒自己的事情,而不能再陷入第三方的情绪中,而这种情绪可以简单归结为:对大师特有的人格魅力的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