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亮就那么站了好久，完全傻住了。后来还是儿子把他唤醒。孩子饿了，嚷着要吃东西。王亮也不言语，走进卫生间闷声把刘琳的衣服塞进洗衣机里。刚才没有哭好，所以现在王亮将自己关在卫生间里可以好好哭一场了，他手拄着洗衣机哭，鼻涕都流了下来。儿子见自己的要求没有得到回应就开始不满意，闹闹吵吵地使劲砸卫生间的门：我饿了，要吃东西爸爸你在卫生间里做什么呢？……王亮心里很烦，但他可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现出什么，再窝囊自己也是当爹的人。想到这儿王亮就用凉水洗了一把脸，然后拉开门，极力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问儿子想吃什么。孩子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还想吃王八。
王亮心里的火气“腾”地一下就窜了上来。他面目狰狞，盯着儿子的眼睛一字一句恶狠狠地说：你看我像不像只王八？你把我吃了算了。
王亮平时很娇惯孩子的，从来没有对儿子这样恶过。儿子委屈地撇着小嘴开始抹眼泪，王亮就又很后悔也很心疼，不住地咒骂着自己：王亮你可真他母亲的有能耐也就对这么大的孩子有能耐，有本事你怎么不去当老板怎么不去找别人家的老婆呢？……
骂自己现在也没什么用，骂自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王亮还得领着儿子去外面吃饭。小孩子嘛，好哄，没一会儿坐在餐桌旁又开始欢天喜地的了。王亮给儿子要了半斤水饺，看着他一个人吃，自己闷头想心事。刘琳给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虽然说这事平时也有些个苗头，但王亮不愿意承认那会是真的，王亮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呢？当初和刘琳认识时她是一个多么贤淑的女人呀，两个人要多爱情有多爱情。结婚头几年日子过得很紧巴，但就是那样两人也没有吵过嘴没有埋怨过什么，一心一意对待着对方。每天早晨上班前两人都要吻别，下班到一起后首先得先拥抱一下，刘琳总对王亮说我爱死你啦爱死你啦这辈子遇到你真是我的福分啊！这才过去几年呀，怎么自己就变得不男人了没出息了呢？过去自己不就一直是这样的吗？刚参加革命工作那阵子还不如现在呢！工资没几个钱不说，在单位由于资历浅还只能是抢着打扫卫生端茶倒水。那时刘琳也没嫌自己没本事呀？BJ冬天很冷，平房的供暖有些问题，那时候每到夜里王亮都早早地钻进被窝先给刘琳捂暖和了，一只烧鸡都要你推我让地吃上好久，现在日子好过了可那些个温馨怎么就都不见了呢？马上都可以买汽车了这日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自己还爱刘琳吗？爱，肯定还爱，自己没有变，这么多年过来了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刘琳的事，是刘琳变心了？可为什么呢？就因为自己不是老板？不是老板的人多了，就都得像刘琳一样地去背叛爱情？……
儿子没一会儿就将一盘饺子吃了个精光。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个磨刀的乡下人，骑辆破自行车手里摇着铃慢慢地在小区转悠。儿子很是好奇，跟着那铃声疯跑了好长一段路。这让王亮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家乡那里也有磨刀和锔锅锔缸的人，都很有两下子，一只破碎了的锅或缸经他们的手那么一鼓捣，竟然能修复一新滴水不漏。现在这营生不好做了，城里人有钱，都大手大脚惯了，一把菜刀值不了几个大子，没谁有时间花一块钱出来磨刀了。那么爱情呢？王亮不由得又想到了爱情，他和刘琳的爱情，难道爱情也会因为时间的关系生锈吗？城里人有钱那么当爱情出现裂痕时也不值得“锔”一下吗？用什么来“锔”才好呢？
王亮是真的想不通刘琳为什么要背叛自己，而且还是如此这般一而再再而三近乎于明目张胆地背叛。那个王老板就真的那么有魅力吗？王亮在心里想，就他那种男人，肯为刘琳这么一位虽说风韵犹存但也是人至中年的女人负责吗？鬼才会相信。他只不过是临时拿刘琳来耍耍玩玩而已，不会用什么真情的。可这么和刘琳说她会相信吗？女人在这种时候还会听得进旁观者的劝告吗？何况自己不是旁观者，是她的老公，是合法丈夫，现在该怎么做？和刘琳挑明了大闹一场然后离婚？可是这个家怎么办？儿子怎么办？一切的一切都该怎么办？……
楼前有一座花坛，那里面有好多王亮叫不上来名字的小花，现在正争先恐后地怒放着，以前王亮很喜欢观赏花卉，虽然不怎么懂但他总喜欢拿花儿来比喻爱情。现在王亮可没那个心气了，女人往好了说不也都像朵花吗？花开的季节争奇都刘艳、招风惹蝶，那么老了呢？当花朵枯萎了以后还不是脚下的那片土地不会嫌弃她吗？只有家才是女人的根本所在呀！关于爱情，王亮相信这世上是存在爱情的，向来都认为那是神圣崇高的，是天底下最美妙的事情。她可以使人无畏，可以让人肝脑涂地为之献身。但现在王亮想不明白了，王亮忽然觉得爱情是个很模糊的概念。关于爱情这两个字世上恐怕谁都不会想得明白，那么就不去想了。他想和刘琳好好地谈一次，何去何从交由刘琳来选择，自己现在已经被戴上绿帽子了，再不能被稀里糊涂地蒙在鼓里了。
回到家刚一开门就听到了爽朗的笑声，刘艳来了。孩子见了他小姨格外地亲切，欢呼着飞奔到刘艳的怀中。刘艳比刘琳小四岁，已经离婚三年了。离婚的原因据说就是因为丈夫对她不忠实，还听说那男人早就在外面包养了一个女的。刘艳没有孩子，一直对王亮的儿子当亲生的那般喜爱。两个人没大没小地滚作一团。王亮偷眼打量了一下坐在床上的刘琳，见她显然是没有睡好，眼眶还有些发黑，无精打采地仰脸看着她的妹妹和儿子疯。王亮就有些愣神儿，想这一天一夜刘琳和那个王老板是怎么折腾的呢？他很想将一些个想象掐死在萌芽状态，但是又做不到，一些不堪回想的画面总是不由自主地涌进他的脑海。
阵阵酸楚渐渐地在心头泛滥。总这么傻站着也不是个事儿，总这么傻站着说不准王亮就会哭起来呢。于是他就躲到卫生间想洗衣服，一接触到水就感觉到钻心地疼痛。那只甲鱼虽然小咬出的伤口也不大，但是毒性却很厉害。王亮呲着牙进屋来想找点酒精消下毒，被刘艳看见了。刘艳是护士，职业习惯令她急忙忙奔了过来，抓过王亮的手边打量边询问，当知道了王亮是被甲鱼咬了一口以后刘艳哈哈大笑：
姐夫你可真逗，你就不怕被传染上王八病毒然后自己也变成一只大王八呀？
刘艳说话就是这么不管不顾，说完了以后她也立即知道自己说走了嘴，脸红脖子粗地不知所措，尴尬地看看她姐姐又冲王亮吐了吐舌头。刘琳只当是没听见，王亮也没怎么在乎。对于刘艳的这一德性他早就习惯了，指望她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希望不大，但就这么不分场合地胡诌八咧她最拿手，常会让人意想不到。
刘艳说你这手可不能再接触水了，显示自己勤勤也不在这一会儿，干脆我替你洗衣服吧。说着她就顾自去了卫生间。王亮没事干就想去厨房做饭，又被刘艳阻止了。我们出去吃吧，刘艳说，附近有一家新开张专营水煮鱼的餐馆，等洗完衣服我们一起去。……
去就去吧，现在王亮也真是懒得做饭。他躺在床上闭起眼睛想着自己的烦心事儿，刘琳则起床开始整理自己，简单地左描右画一番后，便又显得光彩照人。
BJ这一段时间特别流行吃水煮鱼。那家新开张的名为“沸腾鱼乡”的餐馆生意非常火，等了半天才等到一个空桌子。人多了挑剔的反倒就少，好像是人家白送给吃的一样。儿子虽然刚吃过饺子，但是还是被眼前热烈的气氛所感染，欢天喜地吃得贼香。看得出刘琳也是真的饿了，头不抬眼不睁地自顾往嘴里填。王亮这一天也没吃什么，但他不觉得饿，大口地喝着扎啤。刘艳很会喝酒，和王亮不停地碰杯。话题说着说着就谈到了刘艳的个人生活上，刘琳劝她趁年轻再寻一份感情。刘艳一听这话就把嘴撇得老歪歪，说得了吧我算是看透了，这世上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话说回来姐夫除外，我要是能遇到姐夫这样的人，就是有姐夫一半好的男人那我就是嫁十次也值得呀。后来刘艳还说前一阵子有同事给她介绍了一个男人，说那男人长得和卡西莫多差不多，现在想起来还让人打冷战，不过那人很有钱，可有钱当个屁呀，晚间睡觉又不是搂着钱睡，半夜一觉醒来稀里糊涂地还不得把那人当成恶鬼呀。说完这话刘艳就兀自笑个没完，王亮心里也觉得挺好笑，但他可不是笑刘艳说的那个男人，他在笑刘艳，就她目前笑出的一口大龅牙和那一副里倒歪斜的面孔也够男人喝一壶的了，自己还好意思笑话别人。这女人真是自信，他在心里说，转瞬他想：若是能找这样的女人当老婆也不错呢，起码把她搁在哪儿都不用怕别人惦记，放心。
空着肚子喝酒特容易醉，况且王亮的心情也不好。没多久王亮就有些喝大了，喝大了以后话就有些多。王亮对刘艳说你可别总夸……夸你姐夫我了，我算什么男人啊，真的我什么都不是，这世界太大，真的简直就他母亲的太大了，我左右不了什么，什么我都左右不了，我……我只想当我自己，我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可是太难了，刘艳你都不知道过小日子有多么地难，柴米油盐酱……酱醋茶，吃喝拉撒睡，对了还有汽车房子，日子不都是这么过的吗？不是吗？我知足呢，可我也不甘心呢，有钱的都是爹，没钱的就得挣扎着活下去？对，活下去，我偏要活下去！……
王亮说了好多好多的话，说得再多他也没将自己戴绿帽子的事抖搂出来。听得刘艳直咂吧嘴。最后是王亮结的帐，花了近两百块钱。在巴台结账时王亮的嘴里还叨咕着：不就是钱嘛，老子有钱，日子都不过了还攒他母亲的钱呀！
回到家没一会儿王亮就吐了，吐过后就清醒了许多。耻辱若是能随着那些酒秽吐出去就好了，可怎么会呢，任凭怎么吐，嘴里依旧是酒气熏天，如心灵深处的创伤一样。王亮静静地躺在床上，冷眼看着刘琳，现在他什么都不想说了，原来打算和刘琳好好地谈一次的想法已经化为乌有。他想不出和刘琳捅破那层窗户纸后刘琳会怎样，有些不敢想不敢往深了想。
王亮故作平静，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甚至装得比平时还要自然。晚间在床上，王亮缠着刘琳要她，刘琳推说累也不行，也说不出是哪来的劲头，恶狠狠地要刘琳。在王亮看来，自己身下的刘琳已经再不是平日他疼爱的女人了，她只是一块肉，一块可以任由男人驰骋的长有人模样的肉。王亮近乎于疯狂地祸害着刘琳，变着法儿地使用她。他在心里恶狠狠地想：不能让让她在身边养足精神，然后再跑到另一个男人怀里去释放激情。那时王亮已经不是在和刘琳做夫妻间的事儿了，简直就是在发泄，是在挣扎！
令王亮意想不到不到的是，刘琳对王亮的“粗暴”非常满意，完事后紧紧搂着王亮说没想到真没想到原来你是这么厉害呢，真是太好了……王亮也不吭声，黑暗中他把眼睛瞪得溜圆，心里一遍又一遍地下着决心：我再不能这么窝囊了，我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你们，不能，怎么说也不能！等着吧，我要报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