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更替,天空清明。
大约过了十个小时,老头率领蜀山弟子,循着叛徒逃跑时踩断的植株等残迹,已追至森林里的山洞旁。
老头轻嗅空气中残留的“烤鸡”气味,眉梢不禁微皱,指挥道:“他一定在这里停留过,你们四处找找,看能不能有新发现……”
众弟子随即散开,拨弄草丛,寻找脚印,企图寻到叛徒残留的痕迹。
老头遣走闲杂之人后,才领着大师兄、二师兄、楚孟君三人,往一旁的隐蔽山洞走去,因为他早已看见洞口摆放的三根鸡毛。这是一种“危急”信号。
山洞中,四人仔细探索,寻出了巨石下掩藏的密函。老头拆开密函,上面写着短短几句话:“师父,务必提防奸细!我与师姐先去昆仑山,师父可追至昆仑山”。
老头阅毕,隐有思索,询问三人:“你们怎么看?”
二师兄凝重道:“小师弟品性善良,他带走师妹,应该有别的原因。蜀山和蓬莱联姻,会对魔教产生威胁,魔教一定会想办法阻挠。小师弟让我们提防奸细,说不定我们当中真的混进了邪魔,此事不得不防”。
大师兄道:“魔教想击败蜀山,有两种方法:一是抓走师妹,利用师妹要挟师父;二是在师父身边安插奸细,作为内应趁机偷袭师父。小师弟去昆仑山,应该想联络昆仑山的道友,让他们布局,待我们引敌人瓮,然后一同击杀隐在暗处的邪魔”。
老头觉得有理,皱眉道:“我和楚老头谈的联姻,的确会对魔教产生大威胁。魔教痛恨我蜀山,一点也不奇怪。只是藏在暗处的邪魔,恐怕远不止我们预料的那么少”。
楚孟君摇头:“我们追踪到这里,一路上连邪魔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岳父,李秋云一定在糊弄我们,他想非礼雨瑶”。
老头摆手止住女婿的话:“我了解他,他不会这么做”。
楚孟君撇撇嘴,心有不服,李秋云染指他的未婚妻,他岂会轻易消气?看了看山洞内的其它事物,忽见地上有一小滩不起眼的血渍。楚孟君走过去,拈起一点沾血的泥土,放在鼻子旁,轻嗅了嗅,眉梢紧皱:“这味道?这血怎么有股异味……”
老头眼神微凝,前去检查血渍,他的脸色愈发阴沉:“这血里含有西域噬血宗独门秘制的毒药,此药极为罕见,怎么会出现在这……”。
大师兄眉头微挑,预感此事或许并非想像的那么简单:“魔教舍得用此奇药,暗中必定筹划了很久,或许,他们真正的计划,是想覆灭我们蜀山”。
“中毒的是瑶儿,这八成是瑶儿的血,好端端的,她怎么又受伤流血了呢?”老头负手,缓缓踱步,眯眼道:“李秋云难道真的投靠了魔教?他当年被人遗弃,无父无母,是我收养了他,莫非他其实是魔教布下的一颗棋?”
二师兄连忙劝慰:“师父息怒,此事尚有蹊跷,小师弟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楚孟君微微冷笑:“这西域奇药世间罕有,一度被邪魔奉为无上珍宝。李秋云就算没有投靠魔教,也一定和魔教早有往来。我没猜错的话,他暗中一定通知了魔教,令之在昆仑山外布下埋伏;他信中让我们跟去昆仑山,其实是想引诱我们进入埋伏阵,魔教则好趁机除掉我们”。
二师兄微恼,冷声道:“他这样做,对他会有什么好处!”
楚孟君淡淡瞥了眼二师兄:“当然是为了得到雨瑶,魔教也会给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老头皱眉揉额:“贤婿说的有理,倘若我们贸然进入魔教布下的杀阵,后果不堪设想。此事不得不防”。沉吟良久,看向楚孟君:“贤婿,你联络蓬莱,请楚老头派人支援我们,可好?”
楚孟君毫不犹豫,呼唤森林中的属下,耳语了几句,属下便御剑飞向蓬莱,搬请救兵了。
…………
昆仑山外遥远处,有一人迹罕至的凶恶森林,名为伏魔林。此林乃蜀山前往昆仑派的要道之一。
三日后,林中一险峻山涧外,千余名衣饰统一、面色冷肃的魔教门徒汇聚于此。他们收到准确消息,蜀山掌门将率领门下弟子前往昆仑派。便择此阴狭之地,布下封禁大阵,待蜀山修行者被“棋子”引入埋伏圈后,再伺机杀出,一举覆灭蜀山的精锐力量。
没想到,于昆仑山外布下埋伏的,果真是魔教!
…………
蓬莱山。
神洲大陆东部的蓬莱山,乃天下为数不多的正派之一。高山巍峨峻秀,云拥雾绕,凝眸远远观之,仿若缥缈仙境。
山顶殿宇林立,屋舍相连。习武场上,众多修行子弟正在呼吸吐纳,习练师父传授的修真法诀。
一幢庄严宽敞的宅院内,坐着一个发丝灰白的男子,他便是蓬莱山的掌门楚钰。被世人称作“飞云剑尊”。
楚钰坐于石凳上,手握茶杯,面色担忧。他看向陪伴身旁的温婉女子,轻问道:“婉儿,为什么我眼皮最近总是跳个不停。有时候莫名惊觉,总感觉会遇到不好的事情。君儿这次去蜀山迎亲,难道是他遇上危险了吗?”
面容姣美的女子宽慰道:“钰哥,君儿第一次出远门,你不放心,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多休息休息吧,过段时间,君儿自然会带着雨瑶回来”。
楚钰双鬓斑白,他中年得子,且只抚有楚孟君一个孩儿。为之操心过度,以致心神俱疲。
楚钰点了点头,祝道:“君儿一定会平安回来。好困,我去小睡一会”。
楚钰进入房间,连日的操劳与紧张,令他快速进入了梦乡。
姣美女子仍在庭院里煮茶,孩子远去蜀山娶亲,她这个当娘的,也还是有些担忧。
再过二十天,君儿就该回来了吧。女子心想。
“君儿!”女子思绪缥缈之时,卧房内忽响起楚钰的惊叫声。女子慌忙跑进房间,只见楚钰满头大汗,神色仓惶,似刚刚从噩梦中醒来。
“你做什么梦了,钰哥”,女子连忙递上一杯温茶。
“婉儿”,楚钰失神地望着女子,惊恐道:“我梦见君儿中了魔教埋伏,在一个山岭口遇害了”。
女子用香巾为之拭汗,连忙道:“这只是个梦,这只是个梦……”
楚钰抓住妻子的玉手,摇头木然:“修仙之人冥冥中生出的感应,向来无比准确。上个月我就有这种不妙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这一定不会只是个梦那么简单,君儿一定遇到了大危险”。
女子被楚钰的言语狠狠吓了一跳,愕然问道:“你梦中君儿遇害的地方在哪里?”
“在蜀山往东五百里外的秃鹫岭”,楚钰整理行装,佩上斩龙仙剑,惶惶道:“我要去秃鹫岭看看,我要去接应君儿……”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据李老头观阅密函,已过了十余日。
李秋云背负女子,仍在山林中疾速奔逃。女子体内的残毒渐渐消解,被耗去的体力与法力却尚未恢复,身体依旧衰弱无比。
女子抬眼望望当空的骄阳,滚烫的空气炙烤着大地,林中的草木好似随时会着火般。
李秋云汗出如浆,凭他深厚的功力,背负女子尚也能健步如飞,并不觉得多么劳苦。
“这里就是伏魔林吧,穿过这片上古森林,我们就可以到达昆仑山了”,李秋云挥汗笑道。
“小师弟,你真的联络了昆仑派吗,他们真会如约布下埋伏接应我们?”李雨瑶蹙眉担忧。过了这么几天,李秋云已把密函的内容,以及联络昆仑派共诛邪魔的计划,说了出来。而关于小师弟为何要掳走自己,李雨瑶却没有问出所以然。
虽然李秋云不合乎常理的行为,处处都是疑点,但女子仍愿意一如既往地信任小师弟。
“放心吧,他们见到密函中附带的祈福玉佩,一定会派人接应我们,躲在师父身边的敌人,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揪出来”,李秋云信心满满。
女子揉了揉额,皱眉问道:“你说我是被魔教奸细下的毒,我中毒的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吗?”
李秋云面色愁苦,默默道:“度过这次劫难之后,我会选择恰当时机告诉师母,师姐还是不要问了”。
女子沉默。
再度逃了数个时辰,夕阳西沉,昏黄的余辉,映射着天空,片片云朵渐渐衍化成缤纷的晚霞。
两人坐倚苍树,席地休憩,吃着包裹中携带的干粮。
拂面晚风,卷走白日的暑热,花香飘荡,清醒之中又有种令人沉醉的美。浮空盈月,朗朗繁星,惬意之余,恬美的夜色,依旧那样静谧,让人心神陶醉。
不知何时,数十道黑影在幽暗的森林里穿梭,由远及近,不产生任何异响。黑影闪至两人身前,沉醉的两人,才猛然惊觉。
重重黑影深处,缓缓行出一个精瘦老者,他目光锐利如刀,钩鼻苍劲似鹰。观其华美黑袍上的凝血标记,原来是噬血宗师爷:炼血长老。
老者打量女子一番,抚须笑道:“消息无误,果然是李玉朴的女儿”。
李雨瑶神色慌张,惊问小师弟:“你联络的不是昆仑派吗,魔教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李秋云神色镇定,眯眼细细思索着什么。
炼血长老咧嘴一笑:“秋云小友,你按时带她来,应当记为首功。放心,老夫自会禀告宗主,助你完成心愿”。
李雨瑶闻言大惊,咬牙责问道:“李秋云,你真的投靠了魔教?”
少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