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中午,冬苡总不见唐韵礼回吟淑院用午餐,终于耐不住,提着盛了饭的竹筒来寻唐韵礼。冬苡不顾府里丫鬟们异样的眼神,一连问了几个丫鬟,终于问到,她家小姐在沐雨园那呆了许久了。她只当是小姐在沐雨园赏花散心,也万万没有想到,她终于找到沐雨园的时候,她拿出无数心思朝夕照顾的小姐,正提着装水的木桶,浑身湿透,在艰难地往沐雨园走。
“小……小姐!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冬苡远远看见,忙抱着竹筒快速跑过去。
就像独自在外拼搏的游子终于得以回家,终于不用再一个人背负那么多东西。唐韵礼再也绷不住了,一下子把木桶置在地面,自己瘫坐在木桶旁边。唐韵礼冲冬苡笑得很开心,眼前却突然湿漉漉的一片模糊。
“小姐!你怎么不说一声,让冬苡来做啊!”冬苡把盛饭的竹筒放在木桶旁边,欲拎起那木桶却被唐韵礼制止了。
这是她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才像宁卿承“讨”来的,怎么好意思让别人替她做呢。唐韵礼摇摇头,笑呵呵道:“不用。我歇一歇就好,就当锻炼身体……”
可是她最终还是一边哭一边吃完了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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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候,屋外有些微风,刮来丝丝凉意。宁卿承倚着门柱,取一块手巾来,借夕阳的余亮细细擦试着他随身的佩剑。黎陌突然偷偷摸摸走近,站在旁边看了一会,突然幽幽地说:“王爷,你把王妃都欺负哭了。”宁卿承整一个人都顿了一下,才侧头看向黎陌:“这就哭了?”
“是啊。她看上去一直都好好的,可是冬苡去找她的时候她一下就哭了。”黎陌摸了摸下巴,“啧啧,王爷你怎么让王妃干这粗活呢,早上我就劝你,苦口婆心的,你还不听。”
“你,你懂什么!我这是为了让她锻炼臂力,不是她自己说要锻炼身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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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唐韵礼迷迷糊糊之间翻了个身,瞬间就被手臂和腰部肌肉的酸痛疼地打一个激灵,呲牙咧嘴地完全清醒了过来。还没有用早饭,黎陌却已经来了,毕恭毕敬候在门外。
这个小侍卫真是比宁卿承还懂事得多。唐韵礼揉着手臂上酸痛的肌肉:“早上好!不先吃早饭吗?”
“还请王妃在早饭之前,先绕着四王府跑一圈吧。”黎陌着了一件黑色的圆领袍,腰间别着一把长剑。
难得遇见一个还挺懂礼貌的人,唐韵礼有点受宠若惊:“就一圈?好说好说!”她今天特意穿了一条宋裤,又将头发全部高束起来,跟着黎陌出了吟淑院,“往哪跑啊?你带着?”“是。”黎陌点点头。“你可找条好路,可别让我碰见什么宁卿承的小妾啊!”唐韵礼算是怕了她们了,凑上去小声说。“好。”黎陌点点头。
可是唐韵礼终究是忘了四王府有多大。
微风习习、莺啼燕语的清晨,唐韵礼跑得呼哧带喘狼狈不堪,黎陌却非常轻盈地在房屋的屋顶、路旁的大叔枝桠和小路之间跃上跃下,一边把唐韵礼落地老远,又在老远老远的地方揪些小花小草什么的,一边把玩一边盘腿坐在路边等唐韵礼。他真的是一点都看不出累……
“你倒是……等会儿我啊!”唐韵礼上气不接下气,这“四王府的一圈”似乎永远也跑不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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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饭,唐韵礼咚地一声倒在榻上,整个人累得直发蒙。要知道三四个时辰之前她还是个病人,头痛到死去活来呢!
躺了一会儿,唐韵礼觉得自己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胳膊和腿了,昏昏沉沉正准备睡过去,却听屋外黎陌一声高喊:“王妃!王妃!练拳啦!”
……
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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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四王府西南角上,有一座房子,因为地处偏僻,无人居住,又缺乏打理,时日久了,便破损了。弃置了一段时间,这房子只好作为仓库来使用。说是仓库,实则往往是些府上闲置了又不至于立刻丢掉的杂物,堆在这里,定期稍加筛选再清理出去。
可此时,光透过被杂物掩盖了一大半的窗户,可以照见,码放在仓库角落的木箱之上,蹲坐着一个穿了一身黑衣的男子。幽暗的房间里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轮廓,和露在捂住口鼻的黑布之外的双目,看上去像是在等什么人。
黑衣男子坐了不一会儿,有一个不起眼的丫鬟打扮的姑娘,埋着头,手里捧了三五件不大起眼的小玩意,脚步匆匆往屋中走去,走至门前,她侧身顶开红漆剥落地所剩无几的木门,悄悄钻进屋去。这女子回身才看见木箱上坐了一人,先是吓了一个激灵,才缓缓送了口气。
“是、是你啊……吓死我了……”她压低了声音道。
女子将手中东西放下,微微抬头,刚好迎上了窗户透进来的光,才看清这“丫鬟”原来有着精致又柔和的眉眼,和温婉又淡然的神态,不正是四王府那个唯一的侧妃,与宁卿承恩恩爱爱的:许琬言。
“数月不见,近来可好?”黑衣男子起身,微微点头示意。
“好。”许琬言口中虽然说着好,可是她脸上的凄然一笑,叫人实在不能相信。
“……对不起……”男子眼中浮起深深的愧疚,许琬言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怪你,是我自愿的。”她微微停了停,又说,“上次他吩咐的事,我照做了。”
许琬言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被方巾包裹的水勺,解开方巾,只见勺的中心漾着奇怪的暗红色,红朝向勺的边缘蔓延去,留下蜿蜿蜒蜒的诡异痕迹。
“这是血枫毒,每每毒发之时,能使中毒之人头痛至昏厥。而正王妃那样体弱的人,只微微沾到这毒一点,必然日日饱受折磨……我让侍女将这下了毒的水勺,与为正王妃煎药的水勺调了包……”许琬言低下头,淡淡说道,没有看见黑衣男子眼中的惊惶和诧异。
“原先在这水勺上它只是针尖般一点,现在已经了这样子。它在瓷水勺上尚能蔓延如此,可想而知在人的身体里会怎么样。”
“琬言……”
许琬言打断他:“正王妃怀疑到四王爷头上,还不知道要怎么恨他。可她是不会怀疑我的,因为她甚至没有见过我。”
“琬言……”男子皱眉,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我害了一个甚至都没有见过姑娘。”许琬言继续喃喃自语。她抬头,笑容在她脸上展开,可她眼中却噙满泪水,“可这是他让我做的事……就算他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我……但是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他就是让我立刻就死……我也不会犹豫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