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云风哈出一口白气,站在一扇平凡的木门前面。
这里就是维尔特的家了吧?
他不留痕迹地打听了很久,终于在得知了这处地址,但同时也找了很久才找到。
维尔特的家在冰冷的,无人问津的小巷深处,穿过漆黑的巷子就能看到不大的家门。
这里很冷清,连冰雪也不愿到来。
不过在这片寒冰的肃杀中,似乎有些令人不安的事情正在发生。
云风如惯例地轻轻敲门。
『您好,有人在吗?』
门开了,露出来一张苍老的中年人的面孔。
看到云风这张陌生的脸,让这位中年人多少有些意外,但还是热情地将门打开,欢迎这位不请自来的小兄弟进去坐坐。
云风摇了摇头。
『那,请问有什么事吗?』
大概从衣服上看出少年可能是一位魔法师,中年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畏大于敬的好客。
也许他的内心这么想着,“在这常年没有魔法师到来的小镇,这位疑似魔法师的少年是来做什么的呢。”
『我是来找维尔特的,他在吗?』
云风的话令眼前的中年人的脸色软化下来,随即将目光从云风的脸上移开。
『你是受了那孩子的委托吧?我这里有一点钱,应该够你跑腿的……』
『不,我是来送东西的。』
云风摇头,说出来意。
『东西,安雷莎那孩子的?』
云风点点头,在中年人惊讶的目光下,献上了手中的鲜花。
『请把这个交给维尔特。告诉他,安雷莎很开心,并且说要和他一起去亚热兰蒂斯玩。』
『……』
一阵好长时间的空白,中年人才将云风邀请进来。
『您还是亲自送给他吧。』
云风思考了一会儿,同意了。
他们走进昏暗的没有灯光的房间,空气里也能读出寒冬腊月的残酷。
维尔特的房间是唯一有亮光的,男孩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像是睡着了。
『他……?』
『维尔特,可怜的孩子,已经去见他已经故去的亲生父母了。』
『啊……』
眼前一黑。
悲怆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席卷整个世界,云风差点因为花朵的厚重而将它摔在地上,砸出火星来!
『为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小时前吧,他刚一回来就倒下了。我看到他的脸色黯淡不清,说不出一句话来,但眼神非常安心,于是将他扶到床上。他一直说着「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好了」,于是永远合上了眼睛。』
中年人叹了口气。
『在这孩子追随他亲生父母离去之前,他倒在床上,手头一直做着拉钩的动作,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云风感到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等冷静下来后,视野模糊了心情,感动体会到了他。
他将手中的花静静放在男孩的床头,像为忠诚的骑士献上一柄与他相称的宝剑。然后和中年人一起离开房间。
…………
『这可怜的孩子,其实只是帮我打工的人吧,本来苏恩的规定是不允许这么做的,但为了救他,不让他冻死,我只能以这种形式将他收留。
您知道的,那次不幸之后……您说不幸?就是三年前他和拉蒂那一家的,也就是安雷莎,一同在游玩时掉进冰窟窿里,回来后都得了重病。一晃三年过去,都没有好起来。』
『没有好?』
云风的惊讶让坐在对面的男人点了点头。
『当然,他的病当然没有好!请不起牧师的我们怎么可能治得好呢?您得知道,那可是那么高昂的价格。』
高昂的价格,强人所难的价格。
『维尔特这孩子,坚强,勇敢,乐观,但病魔却不放过他。他经常疼的好几天睡不着觉,好几次都快晕过去,但还是咬牙坚持下来。
您知道他对我说的最多的是什么吗?他说「只要坚持下去,一定会有希望」。但是,如您所见,希望并没有来找他……』
男人深深吸了口气,可以看到他发红的眼睛和鼻尖。
『连带着他的坚持也一并落空,他的坚持连同他的希望,变得毫无意义,终究,老天还是让他的坚持变得毫无意义……啊不,大概也有过希望吧。』
男人抬头看着云风。
『就在半个月前,一位路过的牧师出于好心,承诺只用极小的价格就治疗维尔卡的病。那差不多是他三年全部的积蓄,原本过几天,我就打算带他去找那位牧师的。』
云风失落落地听着,听着男人将最后的话挤出来。
『然后就在昨天深夜,这孩子拿着三年的全部积蓄跑出去,今天才回来。』
…………
『感谢您的招待,给您添麻烦了。』
云风感谢着站起来,又被那个男人叫住。
『这朵花送给您吧,是维尔特带回来的,据说和安雷莎的是一对吧。居然开到现在也没有凋谢!实在是神奇啊。』
或惊叹或疑惑,云风接过那支美丽的花。
我会用一生去珍重的——他说道。
…………
走在街上,他有大半的注意力都落在手头的花上面。
维尔特的坚持,是否正如这朵不败的鲜花那样呢。云风盯着花朵。
『安莉!要好起来!』
『安莉!要好起来喔!』
恍惚中才意识到,正在路过集市。
云风看到安雷莎的家门口站满了她的玩伴,他们举起双手不断大声鼓励安雷莎。
这时候,二楼的窗户被打开了,露出女孩的红扑扑的脸。
她站在椅子上,用手扒拉着窗户的栏杆,朝下方一边挥手一边大叫。
『我会好起来的!我一定会好起来的,大家等着我!』
『哦哦哦!』
无论是底下的孩子们,还是路过的大人们都露出开心的笑容。
没什么比一朵枯萎的鲜花再次绽放令人动容了。
那种动容的力量来自于哪里呢?
是神明吗,是魔法吗?
云风低头看着手中的鲜花。
『希望不是没有来找维尔特。只不过是被那孩子,连带他的坚持一起,全部送给了另一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