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对于整个皇宫而言,是极为重要的一天。
一大早,皇帝便来到皇宫西北角上的那座小殿里。小殿看起来有些破落,周围种着些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花草。不过,这看似普通甚至破落的小殿里,却住着皇宫里身份最尊贵的人。比天香的皇帝还要尊贵。
皇帝刚要敲门,门便开了。
殿内,一个女子正坐在窗边,安静地翻看着手中的棋谱。她的衣着十分普通甚至朴素,尤其是和她的身份比起来。她的面容很美,并未画什么妆容,却也光滑白皙,没有丝毫皱纹。然而,这并不能让人将年轻娇美与她联想到一起。因为,她真的不年轻了。
“母后,时辰到了。”皇帝恭敬地说道。
是的,她是他的母后,虽非生母,却给予了他比生母还要多的帮助。别的且不说,二十年前,若非她点头,他不可能坐上龙椅。而今天,正是她十年一次的大寿,至于究竟是第几个十年,连他也不清楚。
“嗯,你先退下吧。”太后慵懒地点了点头,放下棋谱。
屏风之后,风波微动。下一刻,她再出现时,身上已是世间最华美的丽服。
大宴早已经开始,却没有人敢动筷举杯,哪怕桌上每一道餐品都大有来历,诱人非常。岭南珍果拼盘,西域灵花酿酒,白豚的里脊肉,蛮牛的后蹄筋,就连殿中焚的香,也是兼有清热与静心之用的上品冰魄香。
“太后驾到!”
宴会的主角太后娘娘终于出现,等候已久的文武百官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以茶代酒,敬谢诸位大臣。”她平静地拿起茶杯,一个简简单单的举杯动作,却让众人感觉到几分神圣的意味。
茶水饮完,茶盏中还剩一片茶叶,殿中高台上却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皇宫角落的那处小殿里,又多了一个摆弄花草,钻研棋艺的妇人。
皇帝无奈地笑笑,一些老大臣似乎也早料到了这一幕,开始饮酒用餐。但一些年轻的新晋官员却是第一次见到太后,虽惊讶于对方的美丽和年轻,却忍不住暗诽她的傲慢。他们只知道这女子身份尊贵,是皇帝的母后,天香的太后,却并不了解当年先皇早逝而新皇未立之时,她是如何撑起整个天香。或许,天后的名号,早已被人淡忘了吧。
当宫中正一片热闹之时,没有人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身影从京华城的西门走进城中。
这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由于保养得极差,看起来或许更老一些。他头戴一个苇笠,背着一个包袱,肤色黝黑,身材干瘦,衣服也有些损破,像极了南方大泽边上顶着烈日插秧的稻农。在他的身后,还有一头青牛,这更坐实了他农夫的身份。
没有人会关注一个农夫,即便注意到了,也只会以为他是个进城买油盐的乡巴佬。不过,他自己不这样认为,他并不擅长种田,因为他不是农人,此次进京更不是为了买什么柴米油盐。
他第一次进这么大的城,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的人,因此有些紧张和茫然。他眯着眼瞥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已经快到正午了,他需要快一些。副院大人只给了他一个地址,一个并不详细的地址。
春风楼后。
他从未来过京华,自然很难靠自己找到。于是,他伸手拦下了一个路人。
“干什么?”这是一个穿戴上有几分贵气的商铺掌柜,他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男子一眼,并没有掩饰眼中的嫌弃。说着,他还往后退了一步,似乎生怕和对方挨得太近会弄脏了自己的丝绸袍子。
“您好,打扰了,我想打听个地方。”看似粗陋的一个人,说起话来却有几分读书人的文气和礼貌。
商铺老板本想一口回绝,可对方的态度还算不错。而且,他的铺子就在附近,若是给其他顾客留下不好的印象,可就得不偿失了。于是,他只好黑着脸问道:“什么地方?”
“请问,春风楼怎么走?”
这掌柜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几乎要捂住肚子才能站稳。“你要去哪?春风楼?你这个样子要去春风楼?”
附近的路人听到声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不是要去春风楼,我只是打听一下。我要去春风楼后面,请问怎么走?”
“哼,料你这种人也去不了春风楼。”这人有些无趣地敛了笑容,伸手给他指了指。“再过三条街,最热闹的地方就是。”
“谢了。”男子不知道春风楼是什么地方,有些奇怪周围人的反应。不过,不管那是什么地方,他都要去。他拉了拉身后的老牛,继续向前走去。
林瑾清晨时分又去了一趟春风楼。比起昨夜,她的情况好了稍许,但依旧十分虚弱。温存一番后,他又为她调配了一些补药,快到中午了,这才打算回去。
走到院门前,林瑾正要进去,忽然看到巷子里有个牵着青牛的陌生男人正拉着自家邻居。
“请问,您认识林瑾吗?”
那人摇了摇头,躲开他回到自家院里。附近的居民与林瑾虽名为邻居,却未曾来往过,自然不知道林瑾的姓名。就在林瑾疑惑对方为何要找自己时,那人的目光却看了过来。
“请问您…林瑾?林师弟!”
林瑾不知道对方如何判断出他的身份,但看着那双藏于幽深眼眶中的干净眸子,顿生许多好感。再瞧瞧那头青牛,也是分外顺眼。只不过,对方用的称呼却让他觉得有些别扭,师弟?
“先生,自半山院来吗?”
“嗯。”得到林瑾的回应,男子咧着嘴露出了白牙,饱经沧桑的脸上浮现出孩子般的笑意。“我不是先生,我叫解石,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叫我解师兄。”
“您也是半山院的普通弟子吗?”
解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像他这种情况,确实不多。只可惜他的肤色太黑,否则林瑾一定能够看到他脸上的红晕。按常理来说,以解石这个年纪,就算当不了教习,也早就应该毕业了。而如果资质实在太差,修行多年还未达到毕业要求的话,也会被早早踢出山门才对。
林瑾有些疑惑,但更多的却是高兴和着急。高兴的是半山院终于有消息了,至少它确实存在,至于着急,则是因为他就要走了,而她的病情却尚未明朗。
“解师兄,我们何时动身?”
“副院长大人说,越快越好。最好,现在就走吧。”
“现在吗?请等等我。”说罢,他飞奔到前街,再次步入春风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