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丞相去世的第二天开始,苏佩尔不吃不喝,呆滞的坐在床上。
别人都没有办法,小翠的眼泪不住的淌着,她心疼小姐,也想念那么好的老爷,他们几个丫鬟婆子去求了几回管家,老管家只好去找佩尔。
管家锦伯磨蹭到佩尔的身边,紧紧的皱着双眉,他抹着眼泪,连花白的胡子都哽咽的跟着颤抖:“小姐,老爷已过去了,你这样子也不行啊,得想个法子,料理后事要紧。”
锦伯不忍地把手放在她家小姐的肩上,微削的肩膀瘦弱无助,好可怜得小姐呀!老爷和小姐待他们这些为奴的人像一家人一样,为什么好人总没好报呢,老爷去了,小姐该怎么办呢?她还是个孩子,我们这些仆人又该怎么办呢?下一步要怎么办,现在可以去找谁,哎!这个家不能够散了,他六神无主地叹着气,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很重。
料理完爹爹的后世后,身着麻布孝服的苏佩儿已在马厩里待了整整两天了,她蜷缩在一堆灰黄的枯草上,眼泪将脸浸出道道的泪痕,她像是一付毫无感情,毫无生气的皮囊一样,宽大的孝服下边是她瘦弱的小小纤细地身子,眼神空洞无力呆板的望向枯草,一把匕首无声无息的却又傲气十足的放在佩儿的旁边,泛出冷森森的光,冰凉凉的气,刀把上一只金龙攀沿上升口衔一颗硕大的红宝,红宝的光浸染了整个刀身,把刀子显得血气异常。
匕首不是父亲的,肯定是仇人的刀,是这把刀的主人杀了我爹,佩尔用布满红丝的仇恨地眼睛瞥了一眼这把刀。
我要杀了他,我要把他千刀万剐,我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我要宰了他,我要,我要,她心里狠狠的想着,她实在想不出更加恶毒的语言来表达她的恨,她知道她的心里在滴着血。
可随后她想到她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却怎样报仇呢,顿时泄气的像一个被刺挑了的鱼漂,佩儿颓废着,可是随后延绵不绝的狠又从心中蔓延开来,使佩儿轻轻的抖动着,就这样往复交替的煎熬着她,灼烧着她!
月光一直陪伴着佩儿,它两眼湿漉漉地看着伤心欲绝的主人,它小心翼翼的立在旁边,时不时的拿呼呼喘着粗气的鼻子去蹭主人冰凉的脸颊,连四蹄也显得轻轻的,它掩饰不住内心地慌乱轻轻的跺着步,它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作为牲畜的脑袋再聪明也想不出发生了什么,它严重的感觉出了不妙,眨着它粗长浓密的睫毛,平日里傲慢的眼神此时透出温柔与怜惜,忐忑不安的注视着它的主人,它的活泼聪明,正直开朗,跟它一样有点小骄傲的主人。
马厩外面的雨哗哗啦啦的下个不停,本应明亮晴朗的晌午,现在却灰暗的像是提不起气的黄昏。
一阵急促的踏雨声由远至近,老管家脚步匆匆,神色慌张,一手提着衣襟,一手拎着一个包袱把地上的积水踩的四散飞逃,他一边焦急的往这边奔来,一边说:
“小姐,小姐,赶快走吧,不知是谁在进谗言,圣上下旨说老爷私通他国,有谋逆之罪,还有书信为证,要抄家,灭族,刚才刘三看见远远地有队官兵朝我们这里来了,有人悄悄捎了书信给我,你看这是信。”说完递给苏佩尔一封湿哒哒的信,上面写的很简单:
谗言之祸,灭门之灾,疾走他乡,务迟误生。
接着管家锦伯老泪纵横,颤颤巍巍的手递过来一个小包袱:“这是我一辈子存下的置办棺木的钱,本来想着用不着,起先老爷说要给老奴养老送终,哪知道现在却派上了用场,早知道该多存些,哎!老爷也没有什么积蓄,早先前给我说过要想办法给你存些嫁妆,哎!不说了,快走吧!听着动静恐怕官兵该到前门啦!老奴自作主张让小翠装扮成小姐在前庭跪旨听宣呢,快快快,老奴感觉不善啊,在外,如果有了落脚的地给我个信,如果没有也只在外悬上一阵子,等这里消停了,你务必给我个信,你一个女孩子家在外如何生计,不过,也别太担心,啊,有我,有锦伯,没事,总能有办法!”老管家只管拿衣袖抹着眼泪,抽噎不停。
坐在草垛上的佩儿茫然的望了一眼老管家那沟壑纵横焦急的脸,昏黄混沌的眼里满是沧桑,钝了钝才慢慢去体会老管家的话,发生什么了呢?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佩儿轻吐叹息。
老管家见苏佩尔不动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更加的涕泪横流,嘴唇抽动哽咽着:“小姐,老爷就你这么一根苗,老奴不忍,不忍,哎,老奴求求小姐了,快走吧!不能让苏家无后啊,现在还来得及,倘若官兵一来封了府想走都难啊!”
苏佩尔这时才明白了一些,从房顶没来得及补的缝隙里低下了一滴雨水刚好掉进了佩尔的脖颈使她打了个寒战,她反应过来了,各种感觉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里,她浑身的毛孔由于这滴及时雨都张开了小嘴唤醒了佩尔,她想站起来但腿脚不灵便又跌坐在地上。
她扭头看着老管家的眼睛问道:“可是,我走了你们怎么办?平日里像一家人一样,我不能丢下你们自己逃命,小翠怎么办?她装扮成我其不被我连累!”
“小姐,顾不得那么多了,快走,你不走,我们要是死了岂不是也死得冤,还得有人为老爷报仇呀!”老管家不能看着这个从小就被他驮在肩上亲如己出的孩子,这个一直不叫他名字而喊他爷爷的小主人受株连,更不能辜负了老爷对他的信任与嘱托。
苏佩儿单薄的身子猛的抖了一下,老管家急急的将佩儿从地上拽了起来为她脱去孝服,换上短打扮的男装,给月光负鞍,又将黑布盖在马的身上,他一把拽住佩尔将她拖上马背,塞给他一个包袱,这时,街道外边边已传出清晰地杂乱踏水的脚步声,逐渐向这边延伸,“快,快到这儿了。”
老管家将马牵出后门,老管家饱含热泪目送佩儿。
“佩尔!”苏佩尔听见老管家从未有过的亲切的喊她,老管家一直都喊她小主人的,她回过头。
“为了老爷,一定要活着!”苏佩尔的目光碰上了老管家的目光,收获的是坚毅,刚强,她的心和她的眼泪一样膨胀。
马背上的苏佩儿,咬朱唇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