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起,我家门前那条窄窄的小巷,他不知走过多少次了,肩上一根发黑的木扁担,一头是风箱,一头是铁炉,还有条帆布作的小矮凳。“爆--米花--喽!”悠长的吆喝。直到我长大了,这小巷里仍不时听到他的声音。一次,我递了支烟给他,他怡然地接了,笑道:“你是巷头那家光屁股的小孩?”我的脸红了。儿时,我的确,总是光屁股的。“你……没儿女吧?”我小心地问道,怕触着他的痛处。
“有的,一大群呢!”“他们不肯养你?”
“养的,可我不愿闲着。浪费了这点手艺。”
后来,我便出来当兵了。过了两年,回家探亲,我又听到了他那悠长的吆喝声。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那根根白发、那微微驼背,那多皱的脸,一丝怆然的心绪袭上我的心头,我走过去:“你老伯,还这样?”
“老了,爆不了几年了……”他大约没认出我,答着话径自挑着担儿走了。“爆--米花--喽!”
今年春节,我回家结婚,新婚的日子里,我一直希望他能来一次小巷,我想请他爆米花,带回部队。可是他一直没有来。到部队不久,妻便来信告诉我:那个爆米花的老人为救落水儿童死了。事迹登在市报上。
读着妻的信,心里哀哀的;那又松又脆的爆米花,我再也吃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