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内因开始对外因产生作用
黄家傲坐在大厅太师椅上看过黄成转递过来封面带有国民党党徽的证件，又交给黄成还回蓝启雄，屏退其他手下，说：“犬子不懂事，冒犯站长，还请包涵，不知站长半夜路过此地有何事”？
蓝启雄坐在旁边椅子上双手一抱拳，回答说：“追捕一要犯，误入日军伏击圈，临时避到贵山，还请堂主见谅。”
黄家傲问：“站长说的要犯是不是英国人？他好像是共产党的客人。他们专门派支小部队护送经过此地。”
“是不是要犯要由政府说了算，共产党说得不算”，蓝启雄意识到大雾山重要位置，摆出正统身份威胁说：“我听堂主意思是你们放走了要犯”？
“我不懂什么要犯不要犯，兄弟落草只为给弟兄们弄口饭吃，不过问政治。不管什么国民党共产党，乱世之中强者为大。”
“这你就错了，大敌当前，委员长号召全民抗战，你统领这么多弟兄总要有个是非曲直，要不能生存多久”？
黄家傲问：“站长什么意思”？
蓝启雄干脆回答：“跟我们干，名正言顺，还有经费。”
黄家傲老奸巨猾，当然知道攀上军统这根高枝的重要性：能够巩固在关爷帮中的地位，躲掉杀害孙家富、得罪共产党的麻烦，但不能轻易答应，让眼前这个人看低自己。他话里话外在引诱蓝启雄上自己的套。
“这可不行，兄弟久居山林，受不了管”，黄家傲假意推脱。
蓝启雄毕竟是体制内人，玩不过江湖上的，立刻说：“你还照干你的，只要服从我命令就行，让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你现在是我客人，谁知道你下山后说的这些还算不算数，我又没办法看着你”，黄家傲还在以守为攻。
黄成惦记着蓝启雄答应过的金条，忍不住插话说：“你刚才还答应过给我们金条。”
“君子一言”！蓝启雄豪爽说：“我就留在山寨，让我的部下去香港取出金条交给你们，证明我说话算数。这也算收编你们的第一笔经费。”
“痛快”！黄家傲说：“我先把丑话说到前面，如果没能拿来金条，证明蓝站长前面说的都是在骗我们。那我们只能按江湖规矩办了。”
“堂主放心”！蓝启雄叫过孙伟，从腰上摘下一大串钥匙，去下一把交给他，大声说：“九龙火车站218号储物柜。你去拿”！
孙伟问：“日军封锁了大雾山，走不出去怎么办”？
黄家傲想到另一层：万一不是去拿金条，是去搬兵怎么办？听到孙伟问话，马上说：“这好办。我派两个兄弟跟着，走小路，把你送去香港”，对黄成使眼色，说：“你马上安排两个可靠兄弟跟着这位兄弟。”
当土匪的比常人都多个心眼。黄成明白黄家傲的意思，答应一声，出去安排人。
蓝启雄猜出黄家傲的警惕，自认如果说到做到就能在精神上彻底征服这帮土匪，那时大雾山便成了军统天下，于是大度一笑说：“孙伟，来去路上不平安，就让两个兄弟保护你。”
天刚亮，一位佩戴上校肩章的军官带着两名炊事兵进来，一个挑着两只木桶，前面木桶装白米饭，后面木桶装菜，另一名拿着碗筷。
这帮人饿坏了，围过来盛饭菜。
炊事兵离开，上校看着他们吃饭，讥讽说：“你们有吃有喝有住还不知足，你看看，这米饭多好，白的和石灰一个颜色，我们把最好吃的都给你们了。”
凌厉心里“咯噔”一下，看着上校。
孙颖气不打一处来，说：“猪也有吃有喝有睡，你咋不当猪呢”？
上校说：“猪哪儿有智慧有人品？人可以‘粉身碎骨全不怕’，猪只有嗷嗷待宰的份儿。”
凌厉说：“粉身碎骨算什么，最重要是‘要留清白在人间’”！
上校看看左右，低声对凌厉说：“我是廷益”！
“廷益”是中国明代民族英雄于谦的字。于谦是《十英图》里的一位人物。“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是于谦著名咏物言志诗《石灰吟》里的两句。刚才上校把米饭比作石灰已经引起凌厉注意。
凌厉明白：这是父亲安插在国民党军队里的潜伏者。
孙颖听他俩对话好像有些明白。
廷益出现的太及时，令凌厉简直不敢相信。他问：“你是”？
廷益回答：“奉守塔人命令，执行潜伏任务，必要时保证通道安全。”
“不对呀，187师刚来不久，守塔人怎么能安排你在这里”？凌厉说出怀疑。
“我原来是中国政府驻香港联络处军事代表。香港沦陷，联络处撤出。我因为熟悉香港广东情况留了下来，187师到达后就出任了它的参谋长。”
凌厉问：“这么说你应该认识蓝启雄”？
“当然”！廷益回答说：“他名义上是联络处副主任，实际是军统香港站站长，很少过问联络处工作。我和他没有什么往来。”
廷益回答的合情合理。
孙颖看凌厉，凌厉点点头。她端着饭碗凑过来低声问：“你们，奥，他们打算把我们怎么样”？
“政工处处长邹成刚是军统人，接到蓝启雄电报扣留了你们，但师长不知道。这个师长叫张国栋，保定系，是名职业军人，看不起特务。邹成刚不敢惹火烧身，让蓝启雄过来处理。蓝启雄到现在还没到”，廷益小声介绍情况。
凌厉问：“邹成刚手下那个副官是什么人？好像比邹成刚态度还要积极”？
“邹成刚带来的，应该也是军统，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凌厉心里有数了，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做，你有什么建议”？
廷益说：“把事闹大，让师长知道。”
“明白了”！
吃完饭，趁炊事兵进来拿木桶碗筷，凌厉冲出门口大声喊道：“我要见你们长官。你们这样扣留是在破坏国共合作”！
门口哨兵凶神恶煞吼道：“老实点，再闹老子毙了你”！
“你个臭当兵的，毙个老子试试”！凌厉继续吼叫。
哨兵想用枪托把凌厉去赶回营房，被凌厉闪身一脚踢倒，过来几个当兵的抓住凌厉，把他推回营房锁上门。
威廉虽然听不懂他们对话，但从表情知道他们在争执什么，不禁皱起眉头。
凌厉怒气冲冲发泄不满说（英语）：“这些人没本事对抗日本人，专门搞摩擦，为了获得英国在香港的间谍网，竟然不怕承担制造分裂的罪名。”
威廉同情地看着凌厉，欲言又止。
凌厉抓住房门使劲摇晃，大叫：“我要见你们长官！我要见你们长官”！
屋里几个人也跟着一起喊。
过了会儿，一名哨兵打开门说：“走！我们长官答应见你。”
哨兵把凌厉带到一间小屋，邹成刚等在那里。
凌厉大叫：“你知道你在做什么？扣押我们你要负全部责任”！
邹成刚说：“如果你能说服英国人留下，我马上放你，还有你们。”
凌厉嚷嚷说：“你还没睡醒吧？英国人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必须和我们一起走。”
邹成刚威胁说：“你想清楚，这样闹下去一个都走不了。”
“好啊，去我们那儿吃的不一定有你们好。我们留下来，等把日本人全部赶出中国再回去。”
邹成刚看无法说服，命令哨兵把凌厉带回营房。
凌厉突然扑向邹成刚，邹成刚朝后一躲，哨兵手疾眼快一枪托把凌厉打倒在地。凌厉倒下时身体朝前一伸，把脑袋碰到桌角，血立刻淌下。凌厉挣扎着用手抹了一下，立刻满脸都是血。
“架出去！架出去”！邹成刚惊魂未定喊叫。又进来几个人连拖带抬把凌厉弄回去。
邹成刚醒过神才想到凌厉动作有些夸张，但没明白怎么回事，愣了片刻，叫进报务员命令：“再给香港发电报，让他们快来人。告诉他们，再不来我就顶不住了。”
凌厉被使劲推进营房屋，故意腿一软摔在地上。孙颖看见凌厉一脸是血，惊叫一声，扑过来扶起凌厉，愤怒质问：“这怎么回事”？
威廉先是愕然，然后连忙过去搀着凌厉坐下。孙颖撕下一块衣角，给凌厉包扎伤口。
威廉愤愤说（英语）：“这什么政府军，是土匪”！
孙伟在两名土匪陪伴下走了一晚上，绕路到达香港，路上几次差点被围困日军发现，担惊受怕，又困又累。想想还要返回大雾山腿都发软，又想到土匪拿到金条会不会灭口也很难说。站长死了不说，还要搭上自己，开始盘算怎么脱身。有了金条到了哪里都饿不死。
他和两名土匪走进九龙火车站候车室，找到218号储物柜用钥匙打开，从里面掏出4根金条。
一名土匪一把把他推开，朝储物柜里看去，里面已经空了。
孙伟把金条放进衣袋，沉甸甸的。一名土匪要过去拿，孙伟说；“现在不行，放人才给。”
黄成来前有交待，千万不要得罪这个人，再加上火车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土匪也就没有勉强。
走出候车室，孙伟看到火车站广场人多，突然撒腿朝人群里钻，由于装着很重的金条跑不快，被早有防备的一名土匪伸腿绊倒。
火车站广场许多人朝这边看过来。两名土匪连忙架起他到一个角落，骂咧咧说：“奶奶的，你要找死”，不由分说，抢过金条放进自己口袋。
孙伟哀求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尿急想上厕所。回去千万不要告诉我们站长。”
两名土匪不再理他，自顾自地走了。孙伟只好灰溜溜地跟在后面。
蓝启雄焦急等着孙伟取金条回来，好像有些熬不住了，坐在椅子上打呼噜。
黄家傲招手把黄成叫到身边，小声说：“还没回来，是不是路上出事了？你说要是取不来怎么办，还能弄死他”？
黄成说：“不能弄死啊义父，这人是我们护身符。”
黄家傲说：“我当然知道，我们归顺军统也算有个归宿，毕竟老蒋是正统。我做的那些都是为了提高我们身价，不能让他们看低了，要万一路上出事，我们怎么下这个台阶”？
黄成说：“姜还是老的辣。回不来就回不来，义父一定有办法。”
蓝启雄实际上是在装睡。他伸长耳朵把黄家傲和黄成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正在这时外面一阵喧哗，去取金条的土匪进来，孙伟灰溜溜跟在后面。
一名土匪进门把4根金条放在桌上，嚷嚷说：“这小子拿着金条想溜，幸亏我们看的紧。”
孙伟急赤白脸地辩解说：“我就是去尿泡尿”。
蓝启雄恶狠狠瞪了一眼孙伟，向黄家傲、黄成一拱手，说：“我说的已经兑现。告辞”！
黄家傲连忙说：“蓝站长真是一言九鼎，我信了。跟你干总的有个什么名分吧”？
蓝启雄略加思索说：“就叫军统香港站特别行动队，你当队长，你义子当副队长，回去给你们下任命。”
黄家傲抱拳说：“那就谢谢了。我们一定鞍前马后，唯蓝站长命令是从”！
黄成也讨好说：“以后我们一定听蓝站长调遣”！
蓝启雄抱拳说声：“后会有期”，大踏步向外走去。孙伟急忙跟在后面。
187师师部部政工处，邹成刚副官报告：“香港回电，蓝站长昨晚赶来这里，现在也没回香港站，会不会是路上出什么事了”？
邹成刚发愁说：“这个兰启雄还不来。拖不下也不是个办法。”
副官建议说：“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威廉回去不管怎么胡说八道，人是我们交还英国的。英国人美国人都希望把日本人拖在中国战场，就是知道真相也不能怎么样。”
邹成刚犹豫片刻说：“再去找共产党谈谈，不行就按你说的办。记住，不要说是我说的，就说是你自作主张。”
“我明白”！副官一直把手枪放在口袋，没装进枪套，而且开着保险。
邹成刚和副官向关押的营房走去，走到门口被拦住。邹成刚定睛一看他安排的人全换成师部警卫营的人。
邹成刚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带队的班长向邹成刚敬个礼，报告说：“报告邹处长，师长命令，谁都不许和他们接触”，又说：“师长让你去他那里一趟”。
路上。邹成刚抱怨说：“怎么惊动师长了，谁说出去的”？
副官说：“是不是刚才动静太大闹得”？
师部，张师长训斥邹成刚：“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向我报告”？
邹成刚立正回答：“师长正忙于军事。这是属下职责范围的事，不敢打扰师座。”
上校参谋长，也就是代号廷益的潜伏者说：“我们一个作战部队，正处在敌后，多个友军总比多个敌人好。你这是给我们制造敌人”！
张师长一股火上来：“我一看你们扯这些特务偷鸡摸狗的勾当就烦，赶快放人”！
邹成刚说：“让共产党走他们不走。”
上校说：“师长让我去问过，说是他们救了一个英国人，你们非要抢。他们不给，这才僵在那里。”
“这不是个普通英国人，是英国军情局派到香港的特使，这件事国防部也知道，贸然放走会不会出问题”？邹成刚不得不说实话，但又搬出国防部施压。
上校说：“英国是和我国政府合作，又不是和共产党。人只要平安回去，谁救得不是一样，何必为这争风吃醋。”
张师长说：“你找的那个军统站长还没来，人已经扣了一天。你打算怎么处理”？
邹成刚试探问：“要不先把那几个共产党赶走再说”？
张师长没有吭声。
上校来不及制止，邹成刚已经敬过礼迅速离开。
几十名士兵冲进营房向外拖凌厉、孙颖、欧阳他们。
凌厉边挣扎边喊：“你们想干什么？这是破坏国共合作”！
邹成刚出现在门口说（英语）：“威廉先生，共产党营救你不怀好意。让他们回去。你在我们保护下会非常安全。我负责把你送回英国。”
威廉大声喊（英语）：“我抗议！你们这么做，我不会同意和你们在一起”！
邹成刚冷冷地（英语）：“这里我们说了算。威廉先生，我们是友军，请你也尊重我们的意见。”
突然，威廉掏出手枪对着自己的头说（英语）：“如果你们坚持这么做，我只能选择自杀。”
这支枪是孙颖过深圳河时给他的，一路带着，到187师没有被搜身，因此还留着。但枪里子弹已经打光。
凌厉嘴角抽动一下，按捺住笑容。
邹成刚愣住，稍许故作轻松说（英语）：“你是基督徒，不会选择自杀。”
“我在日军拘留营就做过祷告，上帝已经原谅了我。”（英语）威廉说。
“这里不是日军拘留营，你已经回到自己人身边，安全了，不会不珍惜自己生命”，（英语）邹成刚不相信威廉真的要自杀。
威廉瞪圆眼睛，从牙缝中挤出几个词（英语）：“那你就试试看”！
邹成刚不敢动了。英国人死在这里，而且当着共产党面，根本无法掩盖真相。不但他，恐怕委员长也无法向盟国交代。他明白事情利害，一时僵在那里。
门口传来喧哗声。张师长带着几名卫兵气冲冲走进屋，命令：“都放下枪，这是干什么”！上校跟在他后面。
张师长对上校说：“翻译”，对威廉说：“这是一场误会。我们是想表达一下诚恳挽留之意。邹处长急了些。我们尊重威廉先生自己选择。”
威廉听完上校翻译，仍然用枪对着自己头说（英语）：“那就放我们走。全部！包括他们”！
上校翻译完，张师长马上说：“好”，转身命令邹成刚：“马上放人，礼送出境，不许耽搁”！
邹成刚不得不立正回答：“是”！
张师长对威廉和其他人拱拱手说：“军务在身，恕不远送，这事就交邹处长办了。”
上校翻译完陪张师长离开，行前意味深长看了眼凌厉。
欧阳警告说：“南纵知道我们经过你们防区。如果弄鬼想想后果。”
凌厉威胁说：“南纵可在你们侧后。发生冲突只有对日本人有利。”
邹成刚回答：“不会，我们说话算数”，他从副官手中接过缴获的枪，逐一打开机头和弹夹看了看，赞叹道：“好枪啊，英国货”，然后还给凌厉、孙颖他们。接着命令士兵：“送客！”
副官请求说：“我代表你和师长去送。”邹成刚点点头。
副官离开。邹成刚马上赶去师部给香港军统站发报。
今天是侯玲生日。正好站长不在，胡大伟买了个大的生日蛋糕提进来放在桌上，招呼大家说：“今天是我们军统之花侯小姐生日，正值战时，不能为侯小姐设宴摆席，买个蛋糕庆贺一下。”
战争一开始军统所有人神经都绷得很紧，看到这样轻松时刻情不自禁鼓起掌来。
侯玲虽穿便装，但仍有女军人的英姿飒爽。她环顾向大家敬礼说：“谢谢胡队长，谢谢同志们”！
在大家热烈掌声中，侯玲许过愿，吹灭蜡烛，开始用刀分切生日蛋糕。
蓝启雄和孙伟突然推门进来。
胡大伟有些吃惊忙迎上去招呼：“站长”！
蓝启雄怒气冲冲说：“妈的中了日本人埋伏。”
侯玲看到蓝启雄一脸凶相，心里发虚，切下一块蛋糕端给蓝启雄，娇声说：“今天是属下22岁生日，承蒙同仁关爱，送生日蛋糕，请站长先品尝。”
蓝启雄一把推开，蛋糕摔在地上。侯玲眼泪夺眶而出，一甩手要进机要室，被蓝启雄叫住。他已经没了往日柔情，厉声问：“有没有威廉消息”？
侯玲抽抽搭搭报告：“刚……刚接到邹处长电报，……威廉用自杀威胁，张师长担……担心威廉死在他们手里不好交代，影响盟国对委员长支持，已经下令放掉威廉和随行的共产党。”
蓝启雄要疯了，一肚子熊熊烈火要找到一个释放的出口，转过身死盯着胡大伟说：“我回来你好像很吃惊？我去187师只有你我知道，日本人怎么知道”？
胡大伟被蓝启雄凶神恶煞般眼神吓破胆，连忙赌咒发誓辩白：“王八蛋泄的密”！指着指着蓝启雄身后的孙伟说：“孙伟送的电报，他也知道”！
孙伟连累带吓一晚上还没回过神，听到指控一时张口结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