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破川?什么意思?”
莫东良看着姜解,目露疑惑。
其二人在四当家身后一丈多远跟着,不敢太近,也不太远。顺着通道兜兜转转,走了许远。一边走一边轻声交谈,四当家并未在意。
姜解走在前面,并未回头。“莫少主,可曾听说辅川一族?”
“原姓千尘的那一族吗?”
“正是。”
“千尘一族被迫更名改姓,已经是六七百年前之事,跟这个地道有什么关系?”莫东良问。
“繁星似尘,岁月如川。千尘二字,是取万千星辰之义。”姜解解释道:“据说千尘一族拥有秘法,能化万物为柴,以取火用,即便普通炉火,经其一族操控也能变得熊旺,深受炼器之人看重,聘请雇佣之人极多。多年以来,有不少人求学秘法,但是通通学无所成,使得千尘一族地位更高。今日榕城,正是源于当年千尘一族祖地,熔炉之城,熔城。”
“想不到榕城竟有如此过往。”
莫东良边走边轻声回应,又顺着通道往左一拐。心想:若是碰见机关或者岔道之类麻烦,四当家应该能解决吧?
姜解继续说道:“确实叫人想不到,但更叫人想不到是千尘一族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若非后来有人查探到辅川一姓在相近时候出现,也无人知道,当年有部分千尘族人来到梅林村借居,改姓辅川。所谓辅川,其实是顺应岁月之意。”
“恕晚辈愚钝,晚辈听说辅川改姓是被人所迫,但是一直不知具体事情如何。前辈凭什么断定,此地辅川就是当年千尘一族?”
“莫少主,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姜解轻笑,说:
“千尘一族并非被迫改姓,而是族中出了一位奇人,让所有族人分居各地,隐姓埋名,以避战祸。而断定此地辅川就是当年千尘一族,是因为自那时起,梅林村炼炉之火从未断绝,至今六七百年。寻常人只听说千殇、都禳、五里等神兵利器,却不知其中有千尘一族煅火功劳。”
“嗯?此事,非同小可。姜前辈不吝告知,是否有什么地方需要晚辈出力呢?”莫东良贯来颇有主意,心思尚算缜密,话至此而听出端倪,已是刻意伪装。
姜解身形一顿,并未回答。四当家话音清晰传来:
“姜前辈,莫二少爷,我想你们应该先过来看一下此物,才考虑之后打算。”
话音刚落,前方幽光偏在一侧,显然是四当家几人站在通道一边,示意二人上前。
姜解与莫东良大咧咧走去。其实自负武艺高强,即便通道狭窄也能全身而退,有恃无恐。
二人,四人,擦身而过,各有戒备。
四当家将手中夜明珠缓缓伸出,莫东良坦然接过举而照向通道那头。
只见六人前面,一堵土墙封闭了通道。
乍看土墙与通道墙壁一般无异,是平整黑色冻土,其上空无一物。但细看可以发现,脚下石板坑洼不平,而土墙与石板、通道衔接均不密实,通道墙壁与石板之间可谓须发难容。
“若我没有猜错,土墙从上落下,并无机关打开。”
莫东良说着,转身将夜明珠交与姜解。姜解稍看两眼,也说赞同,却把夜明珠拿在手上,不打算归还。
“既然二位都知道了,还不动手。”
四当家稍稍退后,负手而立,其身后幽光将其身影描出轮廓,颇有威慑力。
然而即便四当家不说,姜解也知道:该出蛮力的时候,就有自己的事。于是顺手将夜明珠交与莫东良,正欲出手,忽想起些什么,问:“莫少主认为,墙后是否会有机关?”
莫东良沉吟一下,坦然回答:
“嗯,方才我们走了二三里路,一直往左拐弯,从距离上看应该绕洞走了一周,而位置稍低。如果这是陵墓,破墙之后应该会有尸毒沼气之类涌出,致人看见幻觉乃至窒息。”
“这个莫少主不必多虑。以我所知,这里只是辅川一族传授煅火秘法之地。虽然辅川一族已经多年不见,但是梅林村沿用秘法至今,定然与此地有关。此地又怎么能是陵墓?”姜解竟仿佛忘记是自己提出问题,在旁出言劝慰。
事关自己性命,莫东良不能任其臆断妄为,直截问道:“那不知姜前辈打算如何开路?”
“还用说吗,当然是将它抬起了。”
见未说有,便以为无。幽光中,姜解傲然一笑,挽起下摆束于腰间,作势下蹲。
悠悠话语从通道后方传来:“姜解,住手。”
姜解知是多桑,冷哼一声,说:“要我住手可以,那你来吧!”
一阵窸窣脚步由远而近,多桑步入幽光之内,旱烟一明一暗显得怪异。另有长流昕三人披风头罩紧裹,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实则都被看得透彻,不被重视甚至不被留意。
多桑向四当家略一拱手,征得允可,才对姜解说:“我来就我来,你让开。”
姜解脸上不忿,恨恨与莫东良让出位置,其实心中窃喜,乐得袖手旁观。
只见多桑熟练地把杆中烟灰倒空,并从怀里取出一盒子打开,以烟杆作器,将盒中一物勺起,端至土墙中间,迅速扣住,牢牢按着。
霎时间,一道灰色裂缝从该出蔓延开来,随后两道、三道、十余道、密不可数。直到整一堵黑色土墙变成灰色,多桑才用力将手中烟杆一震,极快将该物收回盒中,然后回身顺手一敲。土墙哗然倾颓,通道豁然开朗。
阴冷之气,迎面袭来,众人忍不住打个寒颤。
土墙之后仍是通道,但空气更为阴冷,而且略有憋闷之感,使得呼吸难以畅快,叫人烦躁。
“不愧是特级外聘部队,竟然拿得出育阴之物。”四当家微笑说着,对多桑赞善有加,“你从哪里得来?”
多桑回道:“四当家果然渊博,这确是育阴之物,不过破损严重,早已失去灵性,用过之后必须以镇阴琐封印。是我为应对此行,特意相借来用,具体出处也不清楚。”
“看来你是准备周全了。”
“不敢说,不敢说。”
“劳烦你和姜前辈、莫二少爷在前面带路。”
“多谢四当家信任。”多桑说着,不管其二人反应,回手接过夜明珠,叼着烟杆大步往深处走去,对四当家之做法不予厚非。
众人随之而行,在不久后碰上第二堵、第三堵黑色土墙。多桑如法炮制,一路无阻。只是每破开一堵墙,空气就会阴冷凝重几分。若非众人气息强于寻常,断然不会继续前行。
黑暗中,四盏幽光随脚步移动,窸窸窣窣。阴冷如针,刺痛肌肤入骨;空气如海,淹没心神乱意。
听不到言语,看不见尽头,压抑像在走向死亡,而死亡又在后退,放慢节奏。
终于多桑将第七面土墙敲碎,费力地说:
“四当家,镇阴琐,已到极限,往前,请恕我,无能为力。”
“无妨,三位辛苦了。”四当家微笑说:“御龙使下区区一个五人小组,凭一己之力就能破开七重门,真是不容小视啊!”
彼时个个气喘吁吁,多桑话语断续听入耳中并不显得奇怪。
倒是四当家语气平稳,让其他人不得不重新审度一番。特别在多桑听来,此话无异于“威芒太露、使君不悦”。于是多桑辞道:“谬赞,谬赞。”
“多得你,龙翔阵还有三序可用,记你一个大功,事成之后论功行赏。”
“我等愿为四当家鞠躬尽瘁,不敢居功。”多桑一口气说完,不由得大喘。
“好了,赶紧走吧,出口不远了。”
四当家如此说着,速度并未变快。其他人闻言精神大振,想要快些却又不敢催促,只能一步步跟着,更觉憋得难受。
毫无征兆地,一道黑影乍现,欲从所有人头顶飞掠而过。
徐涛走在最后,还未反应过来,黑影已越过颉鄂芘央、长流昕二人。
那名官兵迅疾抽刀去砍,却是落空。
另有两人及四当家、姜解毫无动作,任其通过。而莫东良与多桑同时挥动铁扇、烟杆,俱被击退,震得虎口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