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那位少年,大约十四五岁上下的年纪。
这是一位看上去很普通的少年人,把他扔在人群中,恐怕是最不引人注意的一位。相貌寻常,衣着朴素,神情甚至有些木讷,就像是一位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寒门少年,似乎对这个场合有些怯场,因而只敢盯着自己的脚面看。
而他身边的老者,给人的感觉却是相反。
老者一袭锦衣,站在那里就如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甚至让人觉得这就是他的性格本原,毫不掩饰他内心的任何想法。
老者没有说话,他就站在那里,如山一般地气势,目光如电,被他目光扫过的人,无不心中一颤,就像是被一条黑暗中的毒蛇盯上,心里直发毛。
在场观战的大人物们,全都站了起来,他们的目光很复杂,很显然知道这位老者的身份。
“呵呵,龙师兄,三十年未见,别来无恙乎?”沈动山没有说话,他身边的赵八方开口干笑,笑的很不自然,很客气很尊重,但让人人都听出来这是客套之语。
在场的年轻弟子们,包括许多筑基境弟子,俱都吃了一惊。相对来说他们入门时间不长,并没有听说过什么龙师兄,况且连赵扬赵八方这位地位仅次于掌门的长老都要尊敬地称呼一声师兄。
“原来是小赵啊,三十年未见,你还是那么八面玲珑啊。”台上那位不速之客龙师兄高声说道。
当着众多后辈的面,被龙师兄这么奚落,赵八方一时有些下不来台,勉强笑道:
“呵呵,龙师兄还是这么风趣啊,不知道龙师兄这些年还好吗?看上去龙师兄这些年修为大涨啊。就是不知龙师兄这次亲到,有何指教?”
“别说这些废话,我听说才俊大会正在召开,就来了。”龙师兄一指身边的少年人,“这是我徒弟,随我姓,姓龙名云,听说凌云门年轻一代英才辈出,也想来此一试身手,看看这里究竟有多少酒囊饭袋。”
台下一片哗然。
听上去这被赵八方称为龙师兄的,也是凌云门出身,可眼下横插一杠,不合规矩,更口出狂言,打击面太广,太没将凌云门上下放在眼里了。
由此可知,这位龙师兄当年在宗门里的人缘肯定很差。
那名叫龙云的少年闻言,颇不好意思地在台上绕着圈子,向四周所有人行礼,表情憨憨可爱,倒让不少人生出好感。
龙师兄似乎对龙云的表现有些不满,皱了皱眉头,冲着沈动山道:
“沈大掌门,此议如何?”
沈动山一向不苟言笑,此时铁青着脸,沉声说道:
“龙寻,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按照规矩,当年这个掌门位子应该是我的,还不是让你坐了?那今天就立个规矩吧!”这位名叫龙寻的锦衣来者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四周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其中夹杂着几声惊呼。
原来这位名叫龙寻的不速之客,是沈动山的嫡亲师弟,同是圣人沧浪先生的亲传弟子。
龙寻天赋惊人,早年在宗门内,个人实力一直都稳稳地压师兄沈动山一头,也曾经极受圣人的宠爱。只因其人过于骄纵,性烈如火,很难让人心服,所以沧浪先生后来选了沈动山为掌门。
龙寻一气之下,不告而别。这事原本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日子久了,随着沈动山威望渐高,龙寻又像是失踪了一样杳无音讯,人们谈论的少了,只有上了年岁的本门弟子才偶尔想起,年轻点的则一无所知。
沈动山努力平复心中的不满,缓和了一下语气道:
“师弟离山太久,想来一定很想念师父,不如先去拜见一下师父如何?”
“哼,别拿师父来压我。今天这事你给个痛快,我这徒弟能不能参赛?龙某虽然离宗几十年,又不是被开除宗名,有谁敢说,我不是凌云一份子,所以我这徒儿也是凌云一脉,谁说不能参赛?”龙寻道,“难不成,你害怕了?”
“笑话,我怕什么?不以规矩无以成方圆,要参加才俊大会……”沈动山不怒反笑。
“你少废话!你们外门弟子,谁排第一,那么就站出来吧,和我这不成器的徒儿比划比划,不要做那缩头乌龟。”龙寻粗暴地打断沈动山的话,丝毫不给面子,他高声冲着台下一群青衣弟子喝道,目光却看向刘琢。
刘琢绝对是最尴尬的存在,本来他才是主角好不?为了这一场比赛,他准备地很充分,本想一雪前耻,痛快地教训下某位姓赵的家伙。
刘琢不敢与龙寻对视,对方的目光让他感到一股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一股如山的威势扑面而来,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这等实力怕是不比掌门低吧?
即便如此,刘琢仍然强项道:
“不才刘琢,目前外门弟子中暂排第十五名,愿抛砖引玉,与这位龙师弟切磋一二。”
台下观众都将目光转向沈动山。沈动山略沉吟了一下,道:
“也好,点到为止!”
点到为止?刘琢不由得脑补了一番,掌门今天被人当众甩了脸,他的意思是好好教训一下对方?
一定是的!
“刘琢,好样的!”
“刘琢,教训那乡下小子!”
“刘师兄,下手轻点,远来是客,不要让人家横着走!”
台下一片鸹噪声,年轻弟子们可不管来人是什么身份,自动成了刘琢的拥趸。
赵挺此时倒是有些佩服:“人常说不打无准备之仗,刘琢倒是初生牛牛犊不怕虎。”
梅林道:“依我看,刘琢有些冒险了。抛砖引玉,如果获胜,自然会被宗门众口交赞,如果败了,即便别人再赢回一场,那么人人都还要骂他是一块砖。”
“你不看好他?”赵挺回头问道。
“不是不看好他,是我们对那位姓龙的一无所知好不?那位前辈既然敢公开令弟子挑战整整一代外门弟子,自然有所仰仗的,或许结果人让我们大吃一惊哩。”
“呵呵,反正我就是看看,我不说话。”赵挺没心没肺,幸灾乐祸地笑道。
战台上,刘琢战意高涨,万众瞩目之下,他从来就不知道何为压力,相反了很是兴奋,只要干净利落地将眼前的不速之客击败,凡是能当众露脸的事,再小他也很乐意去做。
龙云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不敢抬头,在台上局促不安,小心地看了一眼四周嘈杂的人群。
观者当中有些人,尤其是那些因为自身实力较差的青衣弟子,甚至生出一股同病相怜的同情之心。
而有些人则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让自己强大起来,否则今日的龙云便是明日的自己,被人众目睽睽之下羞辱。
“龙师弟,你想怎么比,比剑?”刘琢瞥了一眼龙云腰上那柄尺寸比寻常之剑稍短的剑。
“刘师兄,我们还是不要比了,这么多人,输了多不好?”龙云嚅嚅地问道。
刘琢以为是他怕输,面露笑意:
“龙师弟,不是我想跟你比。我这不也是骑虎难下啊,何不如问下令师?”
龙云小心地看着自己的师父,张了张口,却始终没敢发出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地轻喃。
龙寻瞧他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出来,瞪了他一眼,怒道:
“怂货,拔剑,击败他!”
“是,师父!”大概是师父平日积威甚重,龙云如受到惊吓的兔子,身子颤抖了一下,立刻领命。
刘琢看着有趣,好意说道:
“龙师弟,你放心,我出手会轻一些,保证不会伤着你。你要是承受不了我的剑势,尽管弃剑认输,比试剑法嘛,总会有高下之别的。”
龙云听了,极为认真地一躬一底:“多谢刘师兄。”
刘琢又道:“我这剑法名曰快雪剑,地级二品武技,以快剑斩雪为名,快、疾、峻、险,相当厉害。你可要注意了。”
“多谢刘师兄提醒!”龙云面露感激之情。
“这样吧,你先出剑,尽管来攻我,我先让你三剑!”刘琢道。
“刘师兄,这样不好吧,师父常教导我说,决战之际,当以十二分精神,付出全部十二分的努力。请您出全力吧!”龙云面露赤诚。
刘琢闻一怔,摇头道:
“不,龙师弟此言差矣,我年长于你,让你三剑也无可厚非。”
“不敢、不敢,您是师兄啊,师兄气度高洁,令人钦佩,我这做师弟的哪敢真的造次,还请刘师兄赐教!”
“不行、不行,龙师弟先出剑吧。”
“那好吧,小弟要出剑了。”
刘琢与龙云二人,为让不让剑和谁先出剑而上演出一场兄谦弟恭的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刘琢真的很有名门杰出弟子的气度风范。
刘琢向龙云示以谦让,完全是居高临下的心态,他压根就瞧不上看上去没见过世面的寒门子弟龙云。
向下位者施以“仁”,其实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和同情。
龙云拔出了他的佩剑,那柄剑黑亮的剑身尺寸稍窄,以至于显的细长,其实它的实际长度要比寻常之剑要短上三寸。
一寸短,一寸险。
三寸短,险上险!
刘琢看到这柄剑缓缓的地拔出,不知怎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寒意,紧接着他看到一道黑光如闪电般地迎面奔来。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