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息之时,我脚下一顿,已立于一处遍是淡黄色石岩的山上。
不容喘息,石山上又见一座虚幻的石山;几乎同时,我背后空气明显一紧,却是一条波光粼粼的长河。
蓝田玉仍然抓着我的手腕,却比先前愈发用力;她拉着我慢慢侧身后退,让石山和长河都进入我们的视界。
石山和长河渐渐褪去,进入我眼帘的却是商渭水和程希音。
我心下一紧,脱口道:“程希音,我二师父呢?”
程希音微笑,说道:“娃娃倒是个有胆识的好娃娃,可惜是古中华的徒弟;你放心,既然是我程希音认准的师兄,那他肯定不会有大碍。”
商渭水冷冷说道:“玉儿,此事到此即可。只要你愿意随我回山水荒,之前所有的事我都不追究。”
蓝田玉冷声道:“我死也不回去!。”
商渭水微微虚眼,说道:“做人不能忘掉本份,你好歹也是山水荒养大的,你一身本事也是在山水荒学的,你难道不应该为山水荒做些事吗?”
蓝田玉默不作声。
程希音微笑,说道:“女娃,你这般年幼便已步入真人之境,堪破大道那是必然之事。正所谓大道无情,你何苦如此执著,抛舍不下一个外人,甚至为了一个外人而与宗门反目成仇?”
蓝田玉冷冷说道:“他不是外人。”
商渭水哈哈大笑,摇头道:“玉儿,此时此地,这小子插翅也难飞,你不用骗他罢。”
我微微一怔,也哈哈大笑一番,说道:“商渭水,我是律师,而且是非常优秀的律师,平日听得最多的、识破最多的便是假话,你这种离间的伎俩怎么可能骗得过我?说句实话,你这说假话的本事真不怎么样啊。”
蓝田玉侧头瞟我一眼,嘴角上扬,说道:“就是!在非常优秀的律师面前你还好意思说假话?怎么一大把年纪都不知道害躁呢?”
商渭水捋须不语,挂着微笑的脸上确实看不出丝毫害躁。
程希音微微摇头,说道:“我宗下几名弟子都不成气候,真不如这两个娃娃看着顺眼。两个小娃娃,若是你们改投我无名宗门下,那今日这坏事就立即变好事,大家都好,如何?”
商渭水侧首,冷声道:“老程头,做人要厚道!”
程希音微微斜视,哼道:“人家又不愿意回你山水荒,你着急个甚?”
在程希音刚说出让我和蓝田玉改投无名宗门下的时候我心下便是一动,手腕翻转,在蓝田玉一直抓着我手腕的手上轻轻敲击数下。不想蓝田玉看也未看我一眼,直接将手臂一震,硬生生震出一个不字。
我心下郁闷,不知道蓝田玉是不清楚我的心思,还是不同意我的策谋。
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又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本意是想假装同意改投无名宗门下,让商渭水与程希音互生罅隙甚至大打出手,然后便可视机而动,说不准还能捞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事!
但蓝田玉没有给出清晰的态度,我只好暂时按兵不动。
值此,却听蓝田玉冷冷说道:“做人当一言九鼎、顶天立地,怎么可能改投他人门下?”
我心下一凉。
商渭水微笑,说道:“玉儿说得好!只要你承诺永远是我山水荒弟子,永远以山水荒利益为重,我倒可以考虑放过这小子。”
蓝田玉手臂微微一颤。
程希音冷哼一声,说道:“放过这小子?商渭水,此时此刻,难道你还以为这小子是个听你摆布的人儿?坏了事你能负得起责么?我与他是两宗同源,自然与你不同,不但能约束住他,也能与人家有所交待。”
商渭水冷哼一声,说道:“老程头,你为你族弟的事而给人家许了诺,自然感觉有责任;我却不同,可为而可不为,大不了一拍两散!”
程希音侧首而笑,说道:“好气量!真是难为弭周那小子跟了你这么多年。”
商渭水侧首而怒,说道:“那也不如你老程头,徒儿被拍成一团血雾,却还想着将凶手纳入门下。”
我暗自向身侧漫出一丝五色池水,说道:“他们吵起来正好,我们可以混水摸鱼。”
池水上方现出一抹黑色,极似夜空;夜空里传来蓝田玉的声音,说道:“怎么摸啊?”
我说道:“我们答应加入无名宗,这样的话……”
蓝田玉回道:“不行!”
我默然收回道识。
程希音虚起双眼,说道:“若要算起这笔糊涂帐,却是你山水荒的人杀了我无名宗弟子,你山水荒的弟子反是被乾元宗所杀。所以,男娃交给你,女娃我带走,如何?”
商渭水皱眉道:“玉儿本就是我山水荒弟子,岂能由你带走?倘若你执意如此,那就将我也一并带走罢。”
程希音扬眉道:“商渭水,你当真要撕破脸皮?”
商渭水微微迟疑,冷声道:“正如你所说,这小子不会受人摆布,那我就不能明知他是养不熟的狗崽子还给放过,不能留着他长大以后反咬我们一口;至于玉儿,除非她自己同意,否则绝对不能任你带走她。”
程希音冷笑一声,说道:“说得好!女娃若不能投到我门下,那又和狗崽子有什么分别?保不得哪天堪破大道后就会找我麻烦,倒不如一同灭了!”
商渭水怒道:“胡说!你……”
眼前一花,我已被蓝田玉扯上半空,之前却没有收到她半分的预示和提醒。
微惊之后,我毫不犹豫漫出滔天池水涌现向下方的商渭水和程希音;瞬时,似乎天上地下全是五色的池水、五色的荷叶、五色的荷花。
仿佛一个五色的世界。
在五色世界成形的同时,一道波光粼粼的河水像喷泉一样从五色世界里冒出来;稍迟,五色世界里又透出一座虚幻的石山,像春笋一样快速长大。
闻得蓝田玉一声轻喝,我身下山峦像放幻灯片般闪过;河水和石山却越来越近,渐渐发出让我窒息的厚重气息。
我漫出五色池水,说道:“要不你自己跑吧,找着帮手再回来救我。”
夜空里传来一声喝斥,道:“闭嘴!”
正值此,我突觉身体一滞,发现我和蓝田玉都已置身在一片波光粼粼的河水里;蓝田玉紧紧抓着我的手腕,身体却疾速下坠。
我心下大惊,一把抱住蓝田玉,然后心念急动,闪身落在一座山顶。尚未来得及松手,一片河水已如天河般从上而下罩住我们;略差分毫,虚幻的石山也镇在我们周围。
蓝田玉的眼睛与我距离远不逾尺,直直盯着我,轻声道:“你怕死吗?”
我想也未想,点头道:“怕!”
蓝田玉怒目陡睁,右手高高举起,却不见落下。
我微微一愣。
天山雪莲花之所以惊艳,那是因为它周身皑皑白雪的映衬;我眼前似乎突现两朵天山雪莲花,是以瞬时惊艳了我的视线。
近在咫尺的一张俏脸肌肤如雪,此时不知是怒气还是劳累,竟出在两腮现出淡淡的红晕,像是照在雪地上的霞光,散着弹指可破的梦幻。
一时间,我竟像是嗅到一丝幽幽的柚子花清香,分不现眼前这张白里透红的脸到底是蓝田玉还是柳静宜,口中喃喃道:“现在不怕。”
蓝田玉右手落下,却是反将我的腰紧紧环住;与此同时,我眼前白光一闪,那河水和石山竟隐隐退去,且伴着两声惊呼。
仿佛过了无数个世纪,又仿佛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我耳中突然寂静无声,但感觉自己像是浸泡在深水里,有着明显的负重感。
我定睛一看,怔住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