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瞟见一道身影闪进一个卡座。一道身影自然不奇怪,但这道身影出现在欧洲房子就十分奇怪。
欧洲房子属于比较正宗的欧式风格,小碎花墙纸,大幅度灯饰,各类摆件多而不杂,整个环境笼罩在柔和的灯光下,无比的协调。视觉范围内,这就是一幅柔美的油画。
但是,如果这幅油画上面突然出现一个身着中式服装的水墨肖像,那会是怎样的一种违和?
我微微一愣,快步走向那制造违和的卡座,然后掀开帘子一头扎进去。
我微微发愣。
帘子里有四只眼睛,其中两只如月牙儿,上面悬着两道浓浓的如爬爬虫一般的黑云;另两只则如春风,我甚至能看到春风里绽放的花朵。
四只眼睛似乎早知道我会进来,是以直勾勾地严阵以待。仿佛不是我看见了它们,而是它们守株待兔般地等着我闯进来。
我惊道:“师父!大师兄!你们怎么在一起?”
老神棍扯了扯他那不知穿了多少年的中山装,似笑非笑道:“你个小家伙,怎么哪里都能遇见你?”
叶荣笑道:“安之,过来坐。”
我张大嘴巴,一屁股坐在叶荣身边,瞪着老神棍,说道:“师父,您刚才肯定是看见我在买单,所以您就假装不认识我,是吧?”
老神棍乐了,看着叶荣笑道:“你看看,就这副德性还当律师?”
叶荣抿笑,伸手在我头上一阵乱揉,说道:“安之,最近进步不小啊,似乎快要进阶了。”
老神棍笑眯眯地说道:“以他那德性,如果这方面再没有一点进步,我早就宗法侍候了。”
我笑道:“你们俩钻到一起,不是为了专门说我坏话吧?”
老神棍瞪了我一眼,说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闲得慌?我们要说点正事,你赶紧滚蛋。”
我非常无奈地看着叶荣,说道:“看看,没文化就是这么可怕。不但说粗话,还严重缺乏人情味,我又不是外人,为什么要我滚蛋?”
叶荣微笑,说道:“三师父说得对,你若真的想知道,就加紧炼功,等你进到人阶后就会明白。我还想你能来帮帮我呢。”
我有些无语。
叶荣柔声道:“你还记得上次在日隆镇那些事吗?”
我点头道:“当然记得。对了,那雪豹并不是雪豹,而是孟极,是一种上古怪兽,《山海经》里有记载。”
叶荣微微扬眉,笑道:“哟!现在知道的还挺多嘛。那你不觉得上古怪兽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还有,你能想明白你为什么会看到孟极,那孩子又为什么会凭空掉进古墓里?”
我摇摇头。
叶荣微笑道:“这不就对了?等你进到人阶你就会明白,那时你再知道你应该知道的事情,现在想多了对你进阶没好处。”
我点点头。
叶荣笑道:“那去吧,我和三师父真要说些事情。”
我老老实实地与老神棍和叶荣辞别,然后回家。倒不是我没有偷听他们说话的好奇心,而是我理智地知道自己干不过这俩人。甚至我都想得到没等我偷听清楚任何内容,屁股上就会被老神棍踹上一脚。
…………
2007年5月26日(丁亥//乙巳//庚申)
夙酒未消,更哪堪,今霄白堕催人。
应酬便是如此,实在无奈。
昨日我将任建拖回崇州作陪,因为实在拗不过武虎的热情。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崇州社会竟是如此和谐,不仅武虎他们虎、豹、熊、狮四大金刚到齐,甚至房小东和鹤鸣帮的季进忠、同人帮的蔡军也来捧场。
武虎说是他生日,各位老大来给他撑场,当然他也不敢忘了我这个恩公兄弟。我便只好欢笑其外、郁闷其中地同这些崇州黑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起喝酒行令。
无奈的应酬,也是律师的工作内容之一。
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任建居然再没有表现出一点对黑社会的紧张或害怕,反倒与房、季、蔡等人勾肩搭背,喝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今日中午回到黄忠小区略作休整,晚上则继续陪周敏等人到纳尼亚欢喜。
孙婷婷把律师费转来后,任建把那他份借给我,说是让他也当几天债主。如此,我便坐拥二十万元还有些冒头的巨款。
此本可欢喜,但上涨得像雨后春笋般的房价却让我欢喜不起来。
话分两头说,虽然我手中巨款要搞按揭装修稍显勉强,但至少可以让柳静宜先行张罗四处看房;毕竟这买房不是买菜,还是得勤转转、多看看。
与此同时,我对自己在两三个月内再捞几单生意还是很有信心。若果真如此,那我便啥事都不耽误。
柳静宜整日欢天喜地,下了班便跑到金沙附近转悠。若我有时间陪她,自然是喜上眉梢;若我像昨晚今霄这般有应酬,她自个儿也能乐在其中。
欧阳毓倒是十分给面子,我略略给她一说,她便满口应了下来,并言最喜欢看我被喝爬下的丑态。虽然,她将丑态二字美其名曰为憨态可掬。
任建昨晚表现威武,赢得了房小东数人三四声雄起的喝彩,而代价便是宴后呕吐了三四回。但这贱人毅力惊人,休整不到五点便叫醒我,说是早到为礼。
这让我很感动,暗叹中国法律人若都如这贱人这般,何愁法制不雄起?
因为不知道周敏具体约了哪些客人,更不敢保证客人都有纳尼亚的卡,所以任建给魏方圆打了招呼仍不放心,干脆叫我一起在大门口恭候客人的大驾光临。
让我意外地是欧阳毓竟然第一个来,更让我意外地是她说是第一次来。但不管是第一个还是第一次,这都让我满心欢喜。
因为,我和任建早已商讨并且达成高度共识,那就是拿下周敏和拿下苏小月截然不同;在拿周过程中,欧阳毓的作用一定会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
欧阳毓向我和任建身后两位戴耳麦的小伙子努努嘴,满脸戏虐地笑道:“你们两个怎么当起门童了?长得又没别人帅,还站在人家前面?”
任建嘿嘿讪笑。
我则奋起反击,正色道:“看来你对美学的研究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啊,不如先进去四下转转,看一看美学巨匠的经典作品,纠正一下你尚可挽救的审美错误。”
欧阳毓点点头,说道:“好啊,你陪我。我想亲眼目堵你在美学经典作品面前自惭形秽的样子,哈哈。”
任建十分支持我去陪欧阳毓,并挤眉弄眼地让我们放心转悠;说他认识周敏,等客人们到齐后便通知我俩。
欧阳毓踱进大门,立生感概,说道:“太奢侈了!”
我纠正道:“太文艺了。”
欧阳毓四下打量,说道:“这青铜器应该是复制品吧?你别告诉我是真的。”
我并不确定这满大厅的青铜器和雕塑是真是假,但从常理分析,但凡珍贵文物都不可能如此任性和危险地摆陈,便说道:“好眼力!这主要是为了营造一种文化、历史氛围。”
欧阳毓轻笑一声,说道:“不过是附庸风雅。”
我笑道:“富庸风雅总比为富不仁好吧?”
欧阳毓白了我一眼,向远处去踱去。
我赶紧跟上,说道:“欧阳你慢点…….”
欧阳毓猛地驻足,瞪着我说道:“阿九!”
我一愣,笑道:“对不起,我忘了。”
欧阳毓侧目,幽幽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没脸没皮地让你叫我小名。”
我一惊,赶紧说道:“怎么这样说?我是真的还没有叫习惯,再说,你刚才不是也叫我何安之吗?”
欧阳毓双眉微扬,似乎记起先前在大门口大大咧咧与我打招呼的模样,接着就扑哧笑出来,说道:“我那是因为……好吧,这次就扯平。下次记得私下里都不能乱叫,否则我给你好看。”
欧阳毓脸生微红,但我并不觉得她的话有什么暖昧之处,因为我了解并且理解她对这称呼重视得有些过分的原因。
我笑道:“行,从现在开始,我一口一个阿九,必须把它给叫熟、叫习惯、叫成自然。”
欧阳毓点头笑道:“嗯,孺子可教,安之请。”
我伸手示意,正色道:“阿九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