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王府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时林源正要更衣,准备入睡。突然,外面骚动起来,脚步杂沓,侍卫们喊着:“抓刺客!抓刺客!”林源把门打开,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只见他刚抽了门栓,便觉一股外力将门撞开,一道人影一闪而入,瞬间点了林源几处大穴,将林源拖进屋里,并将门重新关好,插上门栓。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刹那间完成,可见这人是个高手。那人行动虽快,林源却已经看清了他的面目,是一位白衣美少年,林源并没见过。当然,那美少年也没见过林源,他也没想到林源就是这王府的主人。毕竟林源没有穿王服,也没住象征身份的银安殿。美少年觉得林源应该是个管事。
林源的宁远堂是个独立小院,林源住在正房,丫头们都住在西厢房,内侍们住在东厢房,林源休息时不留一个人在房内。因此,这美少年挟持了林源才无人发觉。
美少年想把火给灭了,却没发现蜡烛之类明火,只有一个珠子在发光,美少年想用法力将珠光压下去,怎奈他的法术竟然失灵了,那珠子光芒依旧。这时,他才看向怀里的林源。这一刻,他顿时睁大了眼,忘记了一切。林源与他对视,良久,那美少年才回过神,自言自语道:“真美,比青丘最美的九尾狐还要美。莫非也是狐狸精?”美少年仔仔细细地将林源打量一番,还在林源身上闻一闻。闻过之后,一脸陶醉的道:“好香的味道,好美的感觉,我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说着,竟又在林源身上闻了闻,林源忍无可忍,蹙眉道:“够了么?”美少年似乎吓了一跳,惊讶的道:“你怎么能说话?”美少年刚才所点的穴道中有哑穴,怎奈林源不是一般人,点穴对他无用。
林源觉得美少年没有恶意,想看看他有什么目的,而那美少年又是拖又是闻的,这对于有洁癖的林源来说,简直不能忍受。
林源没有回答美少年的问话,推开美少年站起来,道:“刺客。”这悦耳的声音听在美少年耳中简直如同天籁,就是狐族中最具魅力的九尾狐也发不出这样迷人的声音。美少年急忙解释道:“我不是刺客,不是刺客。这是个误会。”林源施施然的坐到凳子上,没什么表情,美少年看不出林源相信他的话没有。再次解释道:“我真不是刺客,我初来京城,听说这里的酒最好,就想来······就想来喝两杯。”说道最后一句,美少年有些不好意思。林源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研究一些东西,文学历史、琴棋书画、医卜星象、术数八卦、衣食住行各方面都有研究,研究出的成果也不少,比如照明用的明珠,比如在没有现代化机械的条件下改造的古今结合的茅厕,王府的水利系统,再比如研制酿造出的各种美酒、美食等等,到过王府的人无不赞不绝口,一传十,十传百,世人都对荣瑞郡王府好奇不已,能人异士更是趋之若鹜。怎奈林源甚少出门,也从不拉帮结派,一向独来独往,再加上王府戒备森严,他们是想入而不得其门,想结交而不得其法。以至于仅仅一年多的时间,荣瑞郡王府竟成了仅次于皇宫的神秘所在。当然,还是有不少人想一探究竟,比如现在这位美少年。
林源道:“这里不是酒馆。”美少年嘿嘿笑道:“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谁知道府中的侍卫这么机警,我刚进来就被发现了。”
门外抓刺客的护卫们已到了林源宁远堂院门前。宁远堂内的人都已惊醒,匆忙穿上衣服,有人去开门,有人到林源房门前敲门,道:“王爷,我是翠墨,您还好吗?”
听到翠墨的问话,美少年焦急的看着林源,压低声音解释道:“我真的不是刺客。”翠墨没有听到林源的回答,敲门的声音更大了,声音也焦急起来,提高声音道:“王爷,王爷,您在里面吗?”美少年生怕人闯进来,额头上急出一层细密的汗,林源终于一开金口,说道:“无事。”翠墨的一颗终于落下了,她呼出一口气,道:“王爷请小心,今晚不太平。”
林源把门打开,美少年早就藏了起来,这时候护卫们也都进来了,见林源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都放下心,整齐的向林源行礼问安。林源道:“本王已知道,不是刺客,都回吧。”说完,转身回屋,关门。没有一个人敢问“为什么”,大家便都散了,该睡觉的睡觉,该巡夜的巡夜,仿佛从来没有来过刺客。
林源回至房中,道:“出来吧。”躲在帘子后的美少年先伸出头,查看一下环境,看到只有林源一人后,才走出来。危机过后,美少年的心也放进了胸膛。这时候,他才意识到,林源竟然就是这府中的主人荣瑞郡王。翠墨敲门时,他正处于紧张状态,没在意翠墨说了什么,这时候想起来,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美少年不确定的道:“你就是王爷?”林源点头,美少年道:“你······你不会治我的罪吧?”林源道:“你说呢?”美少年即使知道林源是王爷,也没有畏惧、敬重之类的想法产生,像对待平凡人一样对林源。美少年仔细的看着林源的表情,还是摸不准林源的心思,不过,他觉得林源不是坏人,不确定的道:“你不会治我的罪是不是?”林源道:“只你夜闯王府这一条便可将你关进天牢。”
美少年不是寻常人,他乃青丘灵狐,有法力在身,是不怕被关进天牢的,不过他还是问道:“你要将我关进天牢?”林源道:“你说呢?”美少年简直被林源弄糊涂了,他想逃跑,却发现法术不灵了,索性把心一横,道:“反正已落到你的手上,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林源道:“剥了你的皮怎么样?”美少年吓了一跳,颤声道:“你,你,你,你怎么能这么狠毒。”美少年身为狐妖,最是珍惜身上的皮毛,他即使天不怕地不怕,也怕人打他皮毛的注意。美少年说话都不利索了,他的眼睛扫视一周,想趁机逃跑。这一切,林源都看在眼里,他有的是时间逗这擅闯王府的小狐狸玩。
林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品着,一派悠闲。美少年则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敢置信的道:“你真的要剥我的皮?你怎么知道我是狐狸的?”林源看着他不说话,手一台,桌子上的茶具顿时飞了起来,林源将手放下,茶具又都放回原处。这一抬手之间伴随着一股灵力,武者所没有的灵力,美少年已经知道林源是修士,其实他早该想到林源是修士的,他不能动用法力就足以说明这一点了,只是他没有细想而已。这时候,林源露出这一手,美少年恍然大悟。他道:“你放过我吧,你怎么处置我都行,不要剥我的皮。”林源还是不说话,美少年道:“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的皮。”林源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递给他一张纸。美少年接过来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道:“卖身契!我不卖身的。”林源道:“剥皮还是卖身?”美少年想也没想急忙说道:“卖身,卖身。”生怕林源反悔似的,在卖身契上画了押。
美少年画完押,林源看都没看,收起卖身契,道:“今后你就是本王的小厮了。”美少年这个时候才发现,这卖身契竟像是早已准备好的一般,不禁问道:“你早知道我会来?”林源只是在看到他时才决定的,那卖身契也不是提前准备的,而是林源用法术临时变出来的,在林源收起卖身契时,那一纸契约已经不存在了。美少年修为不如林源,自然看不出来。
林源道:“不知道。”美少年道:“不知道?你一个王爷难道随身都带着这种卖身契?”林源不语。美少年的皮毛算是保住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林源不回答,他也不追问。不过,还有个问题要解决。
美少年道:“我住在哪里?”林源向西面一指。西面有两间,靠近堂屋的是林源的小书屋,平时林源不想去书房时,就在这里看书写字,也有一张床,枕头、被褥一应俱全。最里面的是林源的杂物间,他发明创造的东西都在里面。美少年跑过去看了看,只看了有床的那一间,就跑回来道:“不错,真不错。”林源道:“暂时的,明日令有安排。”美少年道:“有这里好吗?”林源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美少年叹气道:“真不想搬出去。”林源道:“皮毛。”美少年立刻道:“搬,明天一早就搬。”林源转身向东间走去,准备睡觉。美少年欣喜的走向西间,到门口时,回头道:“我叫胡四。”
今夜注定是个多事的一夜,林源刚换了衣服,尚未躺下,只间床边青光一闪,出现一个人,正是寻找林源的林长生。
林源在坐在床上,默默看着他。林长生喊了一声:“师傅。”这一声“师傅”与以往不同,像是久被束缚的人,突然得到解放,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畅快淋漓的表达自己的意愿一般,蕴含着以往没有的感情。林源淡淡的道:“可是冷静了?”林长生之所以出城,一是要找寻林源,二也是要自己冷静一下。他虽然没有找到林源,却想通了不少东西。林长生跟在林源身边这么久,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林源,若是还像以前那般默默的守护,默默的付出,恐怕这一生也得不到林源的回应,对林源这样的人就该主动出击。林长生不是个只付出不求回报的人,这一次他要改变策略,不成功便成仁。而且成功的可能还是很大的,毕竟林长生是林源养大的,情分非比寻常,这也是一种优势。
林长生道:“冷静了。师傅还没睡?”这么明显的事,林长生还要问,林源不理他。林长生笑道:“这么晚了,我陪师傅一起睡吧。”竟当着林源的面开始脱衣服,林源蹙眉道:“回去。”林长生没有停顿,微笑着,温柔的道:“师傅,小时候不都是一起睡的?说起来,好久没和师傅躺到一张床上了。”林源再次道:“回去。”林长生看到他耳根微红,不禁笑道:“师傅,不要害羞吗,我身上你什么地方没见过。师傅还经常帮我洗澡呢。”
洗澡,都是小时候的时了。那时候除了喂奶,林长生的一切都是林源亲力亲为,请的奶妈除了喂奶就是个摆设。那时候的林源独自一个孤魂在异界,正处于茫然期,林长生的到来就像是他生命中的一道光,让他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意义。因此,他对林长生与对别人不同。
林源看着林长生一件件的脱下衣服,熟练的在属于林源的柜子中找出林源穿过的睡衣穿上,那睡衣穿在林长生身上竟然有些小。林源猛然发现,林长生长大了,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牵着自己的手,软软的叫自己师傅的小孩儿了。他已经长成了男子汉,比林源还要高大、健壮的男子汉。
林源看着换好衣服的林长生向自己走来,眼中蕴含怒火。林长生一步一步的走进,林源的心一点一点的绷紧,他觉得今天的林长生太过奇怪,虽然笑着,但那笑容却令林源感到不舒服。林长生一步步的走进,林源竟感到一股压迫感在一点点向自己逼近。
房中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林长生布下结界,里面发生什么外面都不会知道。林源新收的小厮已经变成小狐狸,在柔软舒适的床上打了几个滚,丝毫没有发觉林源这边多了一个人。
林长生走到林源身边,林源手中已经汇聚灵力,准备教训一下林长生,让他懂得什么是尊师重道。林长生看在眼里,仍然微笑着,温柔的看着林源,不躲不避,毫无防守的站在林源面前。
灵力在林源手中凝聚着,凝聚着,却始终没有向林长生展示它的杀伤力。房间里静悄悄的,林源与林长生就这么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林长生都忘记了时间。林源手中的灵力就像被抽空燃料的火焰,“噗”的一下熄灭了,林源眼中的怒火也同样熄灭了。
林源下不去手,他终于妥协了。好在床够大,躺三四个人也不显挤。
林源脱掉鞋,上床,卷着一条被子占了大半个床。这样的动作就像小孩子一般,林长生无奈的、欣喜的笑了,他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被子,躺在林源身边。
林源躺到床上就一直闭着眼睛,林长生则是侧着身子看着林源,仿佛怎么都看不够。林源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林长生就这么看了一夜。
次日,林长生服侍林源起床梳洗,站在门外的翠墨始终没听到林源的召唤。林源虽然什么都亲力亲为,有一点却总是做不好,需要别人帮忙,那就是梳头。他自己梳头不是凌乱就是歪,他总是拿自己的头发没办法。
今天,有林长生为林源梳头,就用不到翠墨了。当然,林源是不愿意让林长生服侍的,怎奈他拗不过林长生,又舍不得出手打他,再次妥协了。林源能妥协一次,就能妥协第二次,以至于在今后的日子里不断妥协,掉进了林长生的温柔陷阱。
当宁远堂的房门打开时,竟然走出三个人。林长生还好说,那胡四却让人好奇了。翠墨道:“这位公子怎么在王爷房里?”林长生不等林源说话便道:“这个是师傅刚收的小厮,你去安排他。”翠墨领命,带胡四去安排。
林长生让人把他的东西搬过来,今后他要和林源一起住。从此,林源的一切,林长生都不再假他人之手。对翠墨能为林源梳这么长时间的头,林长生是深深的嫉妒。不过,他也不会把翠墨怎么样,只恨自己以前没有把握住这个机会。
今日大朝,按理林源是要上朝的,他与殷少康闹翻了,索性不去上朝。林长生自然没有异议,去衙门替林源请病假,一个永不取消的病假。从此,林源都不再上朝了。即使入宫,也只愿去吴太后的慈宁宫,当然,康宁帝是不会让他如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