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和朋友上山去看花。
山上有很多花,早春的时候,映山红开了,一朵鲜红的花,开在山山岭岭,便把山映红了。稍后,蔷薇花开了,粉红的蔷薇一开一大团,十分惹眼。再后,野栀子花开了,野栀子花不显眼,但花香袭人,离得老远,便香气扑鼻。野栀子花开在初夏,随后,在整个夏天和秋天,山上开着各种各样的花,一茬又一茬。有时候,各色的花一起开着,这时候的山上便五彩缤纷,万紫千红了。
但这天,我们却没在山上看见花。没看见鲜艳的映山红,没看见粉红的蔷薇和洁白的野栀子花。我们看见的是满山满岭枯黄的树叶和同样枯黄的草。偶尔,在枯黄的草色里有一点红,但那不是花,那是被霜染红的树叶。这种颜色告诉了我们,现在,不是看花的季节,因为,现在还是冬天。
不过,我还是想看到映山红,想看到蔷薇,想看到野栀子。我们知道,花没开,但它们的茎和叶还在。但在山上,我们没看到映山红,没看到蔷薇,更没看到野栀子。山上到处是灌木,高的矮的,粗的细的,但哪一株是映山红呢,哪一株是蔷薇呢,哪一株是野栀子呢?我都不认得。朋友大概怀着我一样的心思,我看见他们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但他眼里一直很迷茫。后来,朋友用迷茫的眼睛看着我了,朋友说:“你能认出映山红么?”
我摇摇头。
朋友又说:“那么蔷薇和野栀子呢,你能认出吗?”
我说:“认不出来。”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一个女孩摇曳着走来。是一个乡下女孩,有二十岁左右,穿着普通南昌又朴素,一点都不惹眼。她手里拿着一把柴刀,大概,她是上山来砍柴的。我这时真的很想认出映山红,想认出蔷薇和野栀子,我想她一定认得出来。于是,我在女孩走近时开口问起她来,我说:“你认得映山红吗?”
“映山红还没开呢。”女孩说。
我说:“映山红是没开,但它的茎和杆还在,你能认出来吗?”
女孩茫然的样子,随后摇了摇头。
朋友这时也开口了,他说:“那么蔷薇和野栀子呢,你认得出来吗?”
女孩听了,也象我们刚才一样,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但随后,女孩说道:“奇怪哩,花没开的时候,我们根本认不出它们来。”
女孩说的,也是我想说的。是啊,花没开的时候,我们根本认不出它们来。在这密密麻麻的灌木丛里,哪一株是映山红,哪一株又是蔷薇和野栀子呢?我们都认不出来。它们在没开花的时候悄无声息,默默无闻,没人留意也没人注意它们。但花一开,它们就灿烂起来。映山红开的时候,那花鲜红的耀眼,它在风中摇曳着,仿佛在说我是映山红哩,你认得吗。没有人不认得映山红,所有上山的人都会向着映山红微笑,在心里说我认得你,映山红。蔷薇和野栀子也一样,当它们开花的时候,它们就不再默默无闻了,它们灿烂的样子,让每一个人都能一眼就认出它们来。
这天,我们终究没能认出哪株是映山红,哪株是蔷薇和野栀子。不是我们无知,实在是因为所有的灌木,在它们没有开花的时候,它们几乎就一个模样。它们只有等到花开的时候,才会向我们昭示它们的绚丽和辉煌。
很快,我们看到花开了,那是春天,我和朋友又一起上山去看花。离山还远,我们就看见映山红开了。映山红开得热热烈烈,那鲜红的花像火一样,在山山岭岭燃烧着。上得山去,我们看见映山红在风中摇曳着,它们真的在告诉我们,它是映山红。我们笑起来,在心里说,我们认得你,映山红,你鲜艳的花朵让所有的人都能认出你来,都能感受到你的娇媚与灿烂。也就在这时,我眼里仿佛还开着粉红的蔷薇和洁白的野栀子花,一阵一阵香气袭来,我们陶醉了。
我和朋友这天一直在山上留连,后来,天不早了,我们才下山。半山腰有一个村庄,离村还远,我们就听到辟辟啪啪的爆竹声。等我们走进村,我们看见村里很多人,个个脸上喜气洋洋。忽然,一个人走过来,往我们手里塞一把糖。这人告诉我们,村里的小芹结婚了。随即,我们看见那个叫小芹的新娘。她穿一身红衣裳,脸红扑扑的。再看,她就是上次我们在山上见到过的那个上山砍柴的女孩。但今天,女孩比上次漂亮多了。女孩好像也认出了我们,她灿烂地笑起来。我们在女孩灿烂的笑着时忽然明白了,女孩这朵花,今天开了。尽管她以前平平淡淡,悄无声息,毫不显眼。但今天,女孩结婚的日子,她灿烂起来。
其实,不管是花还是人,他们也许很久都默默无闻,但他们,都会有灿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