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我头皮一紧，杨璐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杨磊说的小蓉是他相好的小名，案卷上写的她叫周蓉。
“你也见到了吧？”杨磊接着哭，“璐璐的瞳孔天生畸形，那个眼睛……就好像猫一样……小蓉第一次见，就特别害怕。我以为、以为相处久了，小蓉会习惯的……所以……”
“所以你差点儿把你女儿害死了。”杨磊的说法让我非常厌恶。他觉得周蓉对杨璐不好是因为害怕？她杀了杨璐的猫，对年幼的孩子用那么残忍的方法给予打击，就简简单单用害怕敷衍过去吗？
杨磊说的没错，发生这一切，最大的原因在他。他忽视了对已经失去母亲的杨璐的关爱，陷入了新的爱情里，在杨璐“死后”才半年的时间他就娶了周蓉。也许当时杨璐的死对他来说是某种解脱。他的梦魇和现在所受的精神折磨不是因为他身为一个父亲对杨璐的爱，而是因为愧疚。
我觉得很恶心。
“哦，对，她还没死呢。”我冷冰冰地说道，“但是她现在成了杀人犯，比死了也没好到哪儿去。”
杨磊捂着脸哽咽着说不出话。
“你好自为之吧。”我不想再问什么了，从病床上跳了下来准备出去。
“请等一下！”杨磊忽然叫住我。
“怎么了？”我望着他。
“你刚刚说……你找不到璐璐，才来问我话。”杨磊问，“你问了我这些，对你找到她有什么帮助？”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帮助。”
“……？”杨磊脸上露出困惑。
“只不过昨天杨璐来找我的时候对我说，如果我继续查这个案子，她就弄死我。”我面无表情地说，“我现在继续查，无论查什么，只要和案子有关，她一定会来杀我，我等着她就行了。”
说完，未等杨磊来得急反应，我在他惊恐的眼神中径自拉开门走出了病房，一秒钟后，病房里传来了杨磊“不！不要！”的叫喊，然后老秦和手下连忙冲了进去，随后医生也来了。
我坐在老秦的车里抽着烟。半个小时过后，老秦从住院部出来，上了车。
“臭丫头你在我车里抽烟，被我老婆闻到又要问东问西了。”老秦吸了吸鼻子。
“你同事没坐过你车啊，你老婆还问这个？”
“半个月回不了一次家的人，做妻子的当然要关心。”老秦道。
“我看你倒是挺乐在其中的。”我笑道。
老秦看了看我，“什么意思，说我妻管严啊？”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说的啊！”
老秦一脸“你是不是欠揍”的表情，道：“嘿你个臭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
我耸耸肩。
“说说吧。”老秦递给我一瓶水，“你自己查了好几天，还什么都没跟我说呢。”
我一上午没喝水，属实有点儿嗓子冒烟了。我拧开水，问：“你想听什么？”
“你查到什么了呀？只要查到的，都告诉我。”
“没用的你就别听了。”我顿了一下，“人是杨璐杀的。”
老秦愣了半响，“……真没死？你可别逗我！”
我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我逗你干什么呀，这么大案子我能开玩笑吗！”
“不是……你怎么查出来是杨璐的，你怎么知道她没死啊？”老秦问。
我无力地叹了口气，“我看见她了，她自己承认了。”
老秦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似的，“你看见她了？在哪？！”
我摇摇头，“我只能帮你查到这儿了，案子肯定是她做的，至于别的你就别问了。偏门有偏门办事的方式，我说出来你也不一定信。”
老秦扭过头，咬了咬牙，想了半天又对我道，“我不问也行。但是丫头，这案子多严重你也知道，我虽然是个头儿，但是我上头也有老大。抓不住人，我没法交代，你光告诉我犯人是谁没有用啊，你让你秦叔我上哪儿捞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啊？”
我低着头没说话，其实一早我已经打算帮老秦了，但就是不死心还想劝他一下。再过一阵儿就要去雲南了，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老秦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我也没法坐视不理。
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拒绝不了别人的请求，纯他妈是自己找麻烦。
“这人你们抓不了，得我跟你们一起抓。”我道。
“一起？”老秦皱了下眉毛，“有危险吗？”
“很危险。抓吗？”
老秦沉默了半响，道，“得抓。”
下午吃完饭我先给木头发了个微信。“有点儿私活儿找你帮忙，我家见面吧。”
“好。”木头回了一个字。
快到晚饭的时候，木头骑着摩托过来了，我见了他才发现他剪头发了。之前木头的头发快到肩膀，现在剪短到了一个挺零碎的普通发型，不过刘海儿盖过了眉毛，看起来不是很有精神。
我道，“家里又停水了，咱俩出去吃吧。”下午拧开水龙头的时候，我心里骂了一句MMP。
木头转身下楼开摩托。
我们俩找了一家盒饭快餐店，我给木头打了整整一个二碗（在东北比最大号饭碗小一圈的碗被叫做叫二碗）的米饭，木头看了一下碗，又看看我，眼神里貌似有话说。
我道，“多吃点儿，晚上才有劲儿干活。”
木头拿出手机，在微信上打出，“干什么活儿啊要吃这么多，你不是要把我送什么奇怪的地方当鸭子吧？”
我没想到木头会开这种玩笑，差点儿把刚塞进嘴里的饭喷出来。我连忙摆摆手，“说什么呢你，我今天找你可是要办正事的。”
木头看着我，意思是让我继续往下说。
我道，“咱们俩今天晚上要去抓一个人。我有个朋友，是个条子，他最近遇到一个案子非常麻烦。这案子的凶手很危险，他们自己可能没法抓，所以我得帮个忙，而且我没什么信心，所以把你也找来了。”
木头点点头，意思是可以。
吃完饭我先带木头去找了一下老秦，不过没进他们那院儿。我跟木头的身份，去他们的地方挺别扭的。我就让老秦出来跟他说了一下安排。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安排，我就是嘱咐老秦晚上少带几个人，开一辆能押人的车在案发现场那楼下等我们，我没喊他绝对不要擅自行动。
上次我去的时候杨璐在，虽然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从四楼窗外往里看的（想起来我还是挺瘆得慌的），但是我去的话她应该还是会发现，而且她自己也说了我再管这事儿她不会放过我，我想如果我再去案发现场的话，她会认为我还是去查案的，会来找我麻烦。
商量完我和木头就先动身了，直接去了澜成国际小区，在附近随便找了个店坐到了天黑。老秦和他的人十点多才到，我们又说了一些之后行动的事，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我跟木头直接上楼了，老秦跟他的手下留在车里，停在了楼下。
奇怪的是，案发现场这楼，这次停电了。澜成国际是高档小区，照理说停电马上会有人修的，难道是刚刚才停电不久吗？但是就算停电也没办法，还是要去，得把杨璐引出来。
我打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木头跟在我身后。老秦给了我案发现场的钥匙，上了四楼之后，我直接开门进去了。为了方便行动，鞋套手套什么的也甭戴了，之后老秦会来收拾。
木头自己打着手机照亮儿，挨个屋子瞅了一圈儿，然后居然自己坐在了沙发上。那沙发上可是还留着受害人的血迹呢，大概天黑他没看见。
“我去，你还真坐啊？”我咧了咧嘴。
木头不明所以，用微信发给我一句，“咱们就这么等着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出现。”我无奈地摇摇头，“上次来的时候，她是从那出来的。”我指了指阳台的窗户。
木头扭头看了看阳台。我把上次的情形跟木头说了一下，木头好像也挺惊讶的，用微信发给我一句，“我上楼顶看看。”然后起身往门口去了。
“用我一起吗？”我问。
木头摇了摇头，然后自己上了楼，他没有关门，应该是希望如果我这边儿发生什么状况他能听见。
我站着等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自己也在沙发上坐下了。可能还要在这儿待很久，我想了想，还是省点儿电吧，便把手机的手电筒也关上了，屋里漆黑一片，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打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木头还没回来，我都快睡着了，忽然不知从哪出了一声：
“喵！~”
我一个激灵，猫叫？！杨璐来了吗？
我的眼睛基本适应了黑暗，屋子里大概看得清了，隐隐约约看到开着房门的门口有个小黑影，好像是一只猫。黑影没动，我起身悄悄往那边挪，心想，杨璐不会就在门外吧？
快挪到近前的时候，小黑影“嗖”地窜出去了。我心跳有点儿加速，虽然平时倒斗的时候在墓里漆黑一片也要应对各种突发状况，但是面对活人这是头一次。对我来说，活人有恶意的时候比死人更可怕，因为活人有脑子，会跟你耍心眼。
但怎样都要面对，我悄悄吸了一口气，出了房门。
很意外，杨璐并没在走廊里。
我大松了一口气。但是杨璐不在，为什么会出现一只猫呢？不可能是巧合的，是一直守在这里的吗？
我回到屋里，不知道木头出去这么半天发现什么了没有，我还是去看看吧。想着，我便要出去，可是忽然发现，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
我刚才出去那一下又进来，并没碰房门啊！
一瞬间，我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这种感觉才真的像是炸毛的猫。还没等我做出反应，忽然几道尖锐的硬物刮过我的后背，耳边一个声音响起：
“你在找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