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凤宁气温已经渐渐降下来了,现在又是半夜,骑在电瓶车上风就像刀子一样直接割在身上。幸亏走之前从沙发顺手把那件道袍披上,才不至于被吹个透心凉。马路上没有车,骑得比平时更快了一些,一是听腚哥说的很急切,似乎不只是做梦那么简单,二是实在是太特么冷了,我已经开始不停的打喷嚏,打的车把都险些扔了出去。
等我哆哆嗦嗦的骑到腚哥家的时候,他已经在楼下等我了。我把车停在他身边,满地的烟头。
看来他给我打完电话就已经在这等我了。
“走,上我爸家。”
“怎么了,腚哥,做个梦至于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你可得请我吃宵夜啊。”
“不是做梦!是托梦!亏你还说自己是个道士。”腚哥嘬完最后一根烟屁股,骑上后座,接着说:“这梦太特娘的真了,我感觉就像我奶奶在我面前一样,她跟我说,不能再让我妈祸害我家了,让我放心,她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人能欺负咱家人了什么的。我刚想问问我奶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就一把把我推醒了。”
我听他说完心里也打鼓,一般长辈去世之后小辈做梦梦见长辈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大多数都是因为思念过度所致,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像腚哥这种情况很少见。因为做梦很少会梦见自己家里人要“解决”掉另一个家人的,这个梦的暗示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腚哥奶奶想要弄死腚哥他妈啊!也难怪腚哥会半夜把我叫出来。
抬头看看月亮,我心里一震,看来未必是腚哥多想,“青云遮月,要出事”。掉头就骑车往回走。
“殷天,你这怎么还往回骑啊?昨晚喝多了到现在还没醒酒?”腚哥见我方向不对,赶紧拍拍我,让我调头。
我也没心跟他解释,只说:“腚哥,今晚你家估计要出大事,听弟弟我的或许还能有所转机。”腚听了哥有点急,反复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心里正盘算着这些年荒废了的本事现在除了跑得快也不知道还能剩多少,一会要是真有什么事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的过来,所以只草草回应道:“咱得先买点东西再去你家。”
腚哥听我这么一说就更急了,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老子着急回家里看一眼图个心里踏实,结果你给我整个什么要出大事出来,然后现在还非得去买东西?你在这整什么幺蛾子?什么东西非得现在买?”
“黄纸,画符。”
在这附近就是凤宁县医院,周围有几家寿材店,我刚来凤宁的时候特意转了转,留意了一些这样的店,等生意上门的时候好来“进货”。结果正准备施展一番的时候才发现,城里做道士不比在乡下,不仅信这个的少,就算有信的也基本让几个本地的大仙、圣僧、道长垄断了客户资源,根本轮不到我头上,就算是白给人算卦、看相人也不干,觉得我就是一神棍,更别提什么阴宅阳宅、驱鬼招魂了。但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是一开始在街上摆卦摊的时候没给城管头头上贡,不是不愿意给,确实没钱给啊。结果他就说我是封建迷信,毒害人民群众的纯洁思想,天天让人撵着我满街地跑,半个月下来,活是一个没接上,凤宁的大街小巷我算是溜熟了。这没了饭辙,只能找了个送餐的活,在腚哥这一干就是两年多。如今腚哥家里一出事,也是终于用到当年积累的那点“资源了”。
到店里买了黄表纸,但是说啥也买不到朱砂和笔墨了,幸亏腚哥眼尖,看见老板有一只软头的抄经笔,好说歹说花了五十把笔和墨水买下来。
“兄弟,这大半夜的朱砂是肯定买不到了,咋整啊。”腚哥看我现在行为不比往常,意识到家里可能真的要出大事了,有点虚,就试探着问我。
“实在没有也没办法了,走吧。找你妈去,应该还来得及。”
一路风驰电掣来到腚哥爸妈家,顾不得锁车,直接上楼,来到家门口,腚哥上手就准备敲门,我一把拦住,示意他别敲。
“有钥匙么?”我小声问。
“有。”
“轻轻开,尽量别出声。”
腚哥显然是被我的举动给吓到了,哆哆嗦嗦的从兜里掏出来一串钥匙,找到一把,开始往钥匙孔里插,虽然手有点抖,但腚哥深呼吸了两下,稳了稳情绪,把钥匙插了进去。
我也深呼吸了几口,轻轻拽开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和腚哥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屋里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一点微微的亮光还是能看见一个中年女人背对着我们站在沙发前面,披散着头发,左脚踩着沙发,右手不停的在扯沙发的坐垫,嘴里还一直在嘟囔着什么,离的太远,我们俩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整个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见从那个女人所在的方向传来东西被撕碎的声音,和她说的含糊不清的话。
“看来你奶已经来过了,估计没下死手,我看看还能不能救你妈。”我拿出在寿材店门口画好的符,准备进去先把腚哥他妈稳住,然后再做打算。这显然是受了什么刺激,吓疯了。结果腚哥狠狠地按住了我的肩膀,力气大到我感觉我的肩胛骨几乎都要被捏碎了。
“那就是我奶奶。”腚哥颤抖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