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HT的高层会议在春节假后第一天的安城召开,尚薇数度穿梭于海城安城之间,却不曾像这次这样,迫切的想要回到安城的怀抱,她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竟这样心狠,等了整整七天,强忍着内心的焦虑不安也不往对面楼上看上一眼,不去那个她无数次想拔腿而去的房子一步,她要等,等她重新面对、确认自己的心。
“董事长,会议马上开始。”秘书进来报告。
尚薇将久违的相框从包里取出来规规整整放在桌面上,相片里是她和沈桥在高爷寿宴时的合影,那时他们关系并不好,可这张被摄影师拍出来的效果却十分和谐,尚薇美丽高雅,沈桥稳重帅气,两人一站一座在沙发一角互相对视,嘴角含笑,如今看来,或许那时候他们已经开始有了心底深处的感情的萌芽了吧?
“好,走吧。”尚薇再看一眼照片,放回原处,腰背挺直雷厉风行的带着秘书向会议室走去。
海城,海浪声不绝于耳,大白天即使拉上窗帘也能透出丝丝闪耀的光芒,但光芒与黑暗相比还是太过浅显,满屋子窗帘全部拉上,明明有着大飘窗的海景房却像黄昏般阴暗。轮椅里坐着的人正皱着眉头听电话里的消息,不时的轻轻摇头。
“你说什么?尚薇重整投资公司?那个子公司原来是丁诚海和余韵伊用来圈钱的,高未末不是将它关闭了么?”沈桥奇怪,难怪最近看她过个年都思虑重重,原来在想这件事。
“而且,她把我们派去的人全部放进投资公司里,一个没剩。”乐松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她怎么可能看出来?难道高未末觉察出什么了?”沈桥自觉做事还是缜密的,高未末如果不花大把时间根本不可能知道,而这件事前一阵还根本没影。
“阿桥,有件事我得给你坦白……”乐松的声音愈发轻浅,“前段时间我在一次宴会上见到高未末了,然后,然后……他向我打听你,我……就告诉他了……”
“什么?!你!”沈桥惊赫,随即气急败坏,“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是说谁也不许说出去吗?乐松,你……你……”
“高未末其实已经察觉出来HT不对劲儿了,我本不想搭理他可他把这件事猜的已经十分准确,阿桥,他这个人只有你能对付,他非常清晰的事我无法否认。更何况他还跟我说起尚薇,原来尚薇根本忘不了你,她活的很痛苦……阿桥,你们都这么难受,明明还在相爱。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两年多了,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你干嘛还要一直囚禁自己?”乐松急急解释,“对不起,阿桥,就当这是个机会,给大家也给你们俩一个机会不好吗?”
“不好!当然不好!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们绝对不能在一起了,不是因为她,是我!我呀!你还说了什么?他还知道什么?!”沈桥怒砸桌面,拳头红肿起来。
“阿桥……”还用问么?该说的都说了。
“混蛋!”沈桥狠狠将电话摔到地上,冲着外面喊:“小江,收拾东西,去,给我买云城的票,不,先得离开这儿,去喊司机来,走!我们立刻走!”
外面没有保姆小江的声音,沈桥急迫的拉开门,却一瞬间呆若木鸡,门口站着的,不是小江,而是那个他日思夜想却无法靠近的人——尚薇!
“我让小江下班了,上周艾瑞就把她介绍给我了。”尚薇还拉着行李箱,看起来微微还有些气喘:“我让公司晚点透露子公司重组的事,乐松就晚点知道,你就晚点收到消息,留给我时间,好让我来见你这个大骗子!”
沈桥惶恐的看着尚薇,昏暗的灯光下,尚薇脸上表情他居然看不清楚,他揉揉眼睛,又掐自己一下,不是做梦。
尚薇越过他径自走到窗前,将窗帘“哗”的拉开,再放下行李转身回来,边走边郁郁的说:“我真是了解你,果然要走,幸好我跑得快,幸好飞机没有晚点,你……”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一靠近沈桥尚薇愣住,她晃晃头,又再次转到他身前弯下身子仔细端详:“你怎么会成这样?”
沈桥的瘦可以用形销骨立来形容,鬓角明显的丝丝白发在没有任何修饰的脸上十足明显,胡茬铺满了下巴……过去那个爱干净到洁癖,对自己形象要求颇高的沈桥不见了!相反,这个瘦弱,邋遢,在阳光透进时双臂捂住脸的男人又是谁?
沈桥的双臂还遮在脸前,却挡不住明显的白发和蹉跎的胡茬。他不断否认:“出去,你出去,不该是这样,出去啊!”
尚薇不知心里是悲是愤,她突然将手包往地下使劲一掼,拽下沈桥的胳膊,喘着粗气认真的看着他,猛地向他的唇亲了上去!
沈桥的手本还在用力,却一刹那在吻上尚薇唇部时松懈了全部力气,这个吻太久,太暴力,太醉人,太……不真实!沈桥忽然睁开双眼,刚刚配合的唇再次抿紧,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他宁可现在就死,可活着,这个吻将会带来怎样生不如死的局面?……“不行!你这是干什么?你来干什么?”沈桥捧起尚薇的脸,多想如想象般推开她,可当再次触及这张美丽的脸,他不舍,嘴里一遍遍的“走”也终成一句句含糊的咕哝而已,不舍,两年了,每天百米外的相见他多想再抚摸一下她的脸,如今就在眼前,他却不得不躲掉,太难,太难熬!
尚薇不再挣扎,脸色由绯红逐渐暗淡下来,眼里失去理智的疯狂也渐渐消失,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会这样,那一瞬间,两年多的断绝,居然再次见是这样心理生理的猛烈反应,连她自己都不可思议。但现在,理智占了上风,尚薇站起身,看着那瘦骨嶙峋沧桑的男人,她有一堆的问题需要确认,但脸上的表情冷淡下来,问:“为什么要做那些事?”
只要不是尚薇自己想走,沈桥自知根本赶不走她,唯独能做的只是不理她,他不说话,将轮椅滑至屋子另一边,远远躲开她。
“你在背地里帮我顶了一次又一次对手的攻击,你想这样多久?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你有多少钱可以为我折腾?你有多少时间为我折腾?既然答应分开为什么还要做这些小动作?如果不是高未末和乐松遇见,你就算做了一大堆足以令我感动的事,我不还是不知道么?”
沈桥依旧垂着头不出声,越发显得凄凉。
“沈桥,当我知道你做这些的时候我真的感动了,但你为什么要这样跟自己过不去?你明明是个好人,却为了帮我逼死天成的郭总;你将HT给我时咱们答应老死不相往来,你却住进我家对面……沈桥,你是不是疯了?你折磨自己以为我就会快乐了?你难道不知道我虽然不能和你在一起但我依旧希望你过的好?”尚薇心痛,他为什么永远不懂自己的心,永远都要一意孤行?
“我何尝不是希望你过的好?!”沈桥终于抑制不住,尚薇的话越说越接近危险的中心,他宁可她恨自己,也不要还在爱;他宁可她把自己当空气,也不要她以为自己好的名义将自己赶出她的生活!“你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赶我走吗?我知道,我们不能在一起,我知道,只要我姓沈,留着沈家的血你就不会原谅我,可是从我们分开,我就没有奢望过再能和你回到从前。但我是人啊尚薇,我控制不了我的心!尚薇,你不能这样,就这么闯进来赶我走……我保证不打扰你的生活,我只是想看看你,离你近些,你就当我死了,当我不存在不可以吗?我做那么多只是不想看到你操心,我只是想多看看你的笑脸……这都不行吗?”沈桥误解了尚薇的来意,他心里的委屈没有人明白,就算说着这些,到了这步田地,他还是低着头,眼圈泛红,可悲的祈求。
“你懂不懂什么叫对自己好?”尚薇明明动容却又生气起来,这个傻子!“是,上周知道你住在这里我的确有过赶走你的想法,因为我不能心安理得的容忍你无限度的为我付出,我们的关系不是那样,我怕我会心软又希望自己能心软,我矛盾死了!可我为什么硬等了一周?因为我回去了,我去云顶了,当我看见所有的东西还如两年前一样,我电脑里的记录和现在的感情完全没有一点点改变的时候,我觉着自己真的疯了!沈桥,你就是个大傻瓜!傻到我就算不能原谅却还是不能装做什么都不懂,傻到我紧赶慢赶的来找你……”尚薇慢慢走近沈桥,蹲下来认真看着他:“我不知道我需要多久才能放下过去,但我没法不来,我真的很想你。”
沈桥猛的抬起头,痴痴的望着尚薇,似乎不懂她在说什么?她不是来撵走自己的?“你在说什么?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我想……”尚薇严肃到庄重的程度,“再试一次,重新开始。”
不知为何,沈桥在听到尚薇说重新开始的一刹那,居然感到突然间万般清醒,没有渴望、没有欣喜若狂、没有任何喜悦,反而悲从中来,这两年多,他认为自己唯一能想明白并千万次给自己洗脑的只有一件事:沈桥和尚薇,绝对不能在一起!只要能天天看到她,他就已经很满足……沈桥侧脸看着阳台上隐蔽处的望远镜,戏谑的几乎笑出声来,两年七百多天的日子里,他每天都希望从这镜头里看到她和般配的、优秀的男人享受幸福的样子,他知道自己会痛苦会心酸,可心底里他一定为她祝福,但这么久以来,除了高未末他谁也没看到,就算和高未末搂抱着,尚薇的脸上永远挂着的只是没有灵魂的笑容,每每此时,沈桥都恨自己到极致,就越发觉得自己必须受惩罚,终其一生的惩罚。“尚薇……”沈桥爱怜的抚摸着她的脸,悲戚:“这一次,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