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娘亲手上拿到这簪子后也曾细观察过,这簪子是黄铜质地,上面原本缀饰的花饰早就脱落了,些许是因为时间久远的关系,侧面上有着一块明显赭色的斑印。她与娘亲相处的十几年间也从未见过她佩戴过。她亦是自懂事起,不曾从自己娘亲嘴里面听说过任何与自己爹爹有关之事。只是亲娘逝世前,将她招来,从箱子里取出这个簪子交给自己。
她本准备一辈子都不让女儿知晓自己亲生父亲是谁,可又担心自己一去,女儿在这世上孤苦无依,于是临终前突然改变了主意嘱托她去寻自己从未见过的父亲。
骆晓不想“他”会是个女子,此番见“他”低头吹垂发立在原地,当即想起那山贼头子所说,心中生出营救念头。
正是想着,那搜身的山贼已经是来到他面前。
他也学着那女子之前模样,将自己行囊抛在地上,山贼见他衣裳虽非寒酸但也绝不是甚么富裕之态,此刻行囊又是被雨水打湿,干脆用朴刀挑开,见里面银两不少倒是吃惊,收好银两又是问骆晓道:“可还有甚么宝贵东西在身上?”
骆晓只是摇头,山贼见他模样,便又去搜下一个人的身。
他今日赶路见天色将雨,本准备加快步程,抢着天下雨之前到徐州城里找一个落脚的歇处,却不想中途耽搁一段时间已经是下起瓢泼大雨,他没有准备甚么雨具,只能一路快跑到郊外的客栈里歇歇脚,准备等雨停了再赶路。
此时见客栈里变成这一伙山贼打劫之地,他从小听梅嫂说陆敬修往日行侠仗义的故事,心里又一直感激这陆老爷的收留之恩,尤其是从金豹子手上学会了武功后,更是想学陆敬修往日所为行侠江湖。刚刚又见到那准备从店里跑出去人毙命的下场晓得这头子有些本事,他学了武功后从未与人真正有过交手,一时也不知自己这身功夫敌不敌的上,是故不敢轻举妄动。
那群山贼把所有人身上的钱财都搜了个遍,连那客栈账房里的钱财也不放过,那老板小二只能求爷爷喊爷爷的这般叫着,希望他们手下留点情面,那群强盗那肯搭理他们。
女子见要被一群强盗赶着冒雨上山手里的簪子更是握的发烫,她脑袋里算计好了趁这群强盗一不注意,就用簪子结束自己的性命。飞钉乔快走时,见旁边的小二老板一副求情的语气,遂是把抢来的一个银两放到桌子上畅声说道:“咱们盗亦有道,这份银子既是当咱们兄弟之前吃喝的饭酒钱又留给你们把这客栈修一下,待是下次我们再来,哈哈。”他这话说的气人,可老板小二又能怎么办呢,心想有一分钱是一钱嘴上道着谢谢的好话,心里还不咒他们一群山贼祖宗到多少代。
多么可笑,武林中威名赫赫的起星剑派掌门人未谋面的女儿就要死在一群山野强盗的手上。母亲要她着簪子所去见的人正是起星剑派的掌门人应启衍,她既然知道又为甚么不肯告诉自己一直瞒着自己,她又为何要如此孤苦的一人把自己养大呢。她恐怕永远都没有机会琢磨透这其中原因了。
被山贼簇拥出了客栈,又是迎着小雨赶了一阵路,抬起头来蓬蓬细雨顺势就打在她清冷面庞上,她渐渐觉得死亡也许不是那么可怕,至少在地下还有娘亲等着自己。发梢上沾着的雨珠流淌入白色脖颈,身上衣裳也竟是被打湿,想到可能就在前面的一个滑坡,自己便将自我了断,她只觉得手中的簪子所给予是心头难缠苦楚的一种解脱。
暴雨使得原本上山几处滑坡恰是堵住山贼们往日上山的路径,走在最前面的山贼此刻又停了下来,看着前面的泥坡寻思走哪条路保险些。
女子见身旁山贼注意力全在前面的泥坡,一想起到了那山贼寨子里自己还不知道要遭些甚么罪,又想起这山贼头子的刚刚轻薄言语,心头一恨,颇是烈气抬起右手用力把簪子往自己的胸口戳去。
那刚刚还在她旁边假装注意着前面泥坡的山贼突然一个机灵猛地就伸出手把她的右手给死死的钳住了,他一抓住后便大声冲走在前面的寨主飞钉乔邀功般喊道:“当家的料事如神,这小妮子真是不老实想寻短见呢?”
飞钉乔见这女子被自己抓住后也不像上一位夫人上山时要死要活模样,心里也起了警觉,恐她路上找机会寻短见便嘱托旁边的兄弟们注意点。那旁边的山贼见她右手里握的东西迟迟不肯松开,刚才故意卖了个出神,正逮了个及时。
山贼钳住她的手定睛一看,见是一个破旧的黄铜簪子连忙夺了下来随口说道:“我当手心里是个甚么宝贝,竟然是个破簪子。嘿小姑娘,当了我们寨主的四夫人,金簪子银簪子都随你要多少有多少。”他话一说完,便把这簪子一扔丢在了旁边地上。似是这破簪子连他们山贼都不稀罕!
飞钉乔见这之前男装的女子一直抓在手上的竟是个破簪子,走过来笑着说道:“我当是甚么宝贝嫁妆呢?嘿,以后做了我的夫人,要甚么能有甚么。”说完他抬起手在她的脸上摸了一把,那女子连忙把脸一转,飞钉乔只触到她的耳边发髻,只觉得这女子头发自己手头上摸起来说不上的舒服,不由嘴巴里赞了句,众人也都跟着哄笑起来。
女子把脸一转,听着一众山贼哈哈笑声,心头倍觉屈辱。她从小只与母亲在一起不曾遇见这般强人羞辱,心下羞愧恨不得咬舌自尽,却见山贼背后的树林中突然冒出了个灰衣人影,这人此刻藏在大树后面只露出半个身子,衣服头发全被雨水打潮贴在身上,他见女子发现,怕她轻生做了个噤口姿势。
女子见正是自己在客栈里见到的雨中少年又见他如今手势,一震惊讶之后随机明白过来,倒是心头莫名欢喜心衬不成他一路跟过来是来搭救自己?
骆晓见一群山贼搜了客栈里的东西押着先前扮男装的女子出了客栈,随即便也跟了上去,他从未学过甚么轻功本事,那金豹子也只教了他一套拳法,也是如今雨天山路草木声音纷扰,这才能使他一直跟着还未被发现。
那女子见骆晓噤声姿势,怕别人发觉他,遂转头过来也不说话。那群山贼笑了一阵子,见这女子也并不似刚才那样害羞,面上更是神色全无,也觉得逗这么一个冰山美人无趣便又接着赶路。
又走了一阵子,女子突然张口冲着走在前面飞钉乔大声喊道:“我肚子痛,要小解一下。”飞钉乔见她跟自己主动搭话,想她一路上并不怎么说话,心衬你不还是终究要跟我说话,装甚么清高,挥挥手让一个喽啰盯着她去小解。
骆晓怎么不知道其中这意思连忙也跟去,女子跟着那喽啰往旁边的树林中走去,那喽啰望着她清秀背影,心想就地找个地方解决就是,指了几处地方,哪知都被这女子一一驳回。又往里面走了一阵子,发觉不对劲冲着她嚷嚷说道:“这处不行,那也不行,你不会是想逃吧。”
女子听他这么一说倒是突然停下身子,那喽啰还以为她被自己道到心里所想心虚,哪知她突然转了个头,面色凝重慢声咬字问道:“你可知这起星剑派?”那喽啰心想这起星剑派在江湖谁人不晓?连忙答道:“你问这个甚么意思,莫不要告诉我你跟这起星剑派有甚么关系?快点去就在这里好了,他们还等我们!”
女子并不理他仍旧目色肃然道:“这起星剑派掌门是不是叫应启衍?”喽啰心想他叫甚么名字跟你有甚么关系不由道:“你不是要告诉我你跟这···”
他这话还没说完,骆晓便趁他分神从旁边攻了过来,他起手握拳一拳头往他肚子砸过来,那喽啰也委实被身旁树林里蹦出来的人吓了一跳,一拳头既是被骆晓打中,身子不由后撤几步,见骆晓又攻了过来,连忙往林子里窜去高呼救命。
骆晓见一拳见效,害怕这人会引来更多山贼,连忙对她喊道:“快走!”女子也不敢托大此时只能跟着他跑去。
喽啰跑了回去告诉飞钉乔林中遇敌一事,飞钉乔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火气大起。从喽啰嘴中知道来人就一个,更是心想在自己地盘上,还能让他们跑了不成,吩咐一拨人去堵他们下山的路,自己又带着其余人往林子里追去。
那山贼往日在这山寨子里讨活,对下山之路还不比骆晓他们熟悉捡了条捷径下山,骆晓与女子沿着上山时的路子准备下山去时却发现早已有人守在那儿,欲往回走又听到身后传来的山贼呼喊声,只能示意着旁边女子往林子里窜去。
他不断的用手支开前面冒出来的树杈,女子就跟在他身后,听到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大,骆晓心里也是着急便挑些难走的路期盼甩掉他们。那女子怎么赶得上,还没跑多久便气喘吁吁,骆晓见她步子落后,便拉起她手带着她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