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相遇情景,好似走马灯般在脑中闪烁不停,便有如发生在昨日。当日沈川未敢以真名相告,可见对自己仍是存了疑心,想到此事,龙喻风不免心中苦笑。长久以来,自己可谓美名冠身,对于自己的俊秀相貌,心中本也是颇为自信,不想在沈川眼中,自己竟是个令人如此心存忌惮之人。
那个月夜,自己费尽心思,苦苦搜寻,终是在力竭之前感受到了一丝似是相识的幽森气息,自己心中虽不敢确定,却仍抱有一丝侥幸,谁能保证这股气息不是来自黑龙令呢?然而,当他看到,那个在树林中苦修不辍的灵真弟子的身影时,竟真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了。灵真派门规甚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在这严冬之季,如此夜深人静之时,竟有灵真弟子不在居所中安心休息,却要到这后山人际不至之地刻苦修炼,而且,竟还是一名如此年轻的少年。
那股淡淡的幽森气息,正是由眼前这少年身上缓缓逸出,一时之间,气氛微显诡异。龙喻风心中也是不由一阵疑惑:如此重要的黑龙令牌,莫非便在他的身上么?
他远远躲在树后,很是认真地打量了沈川半响。若论资质,眼前这个灵真派弟子虽是根骨不俗,却也只是中上之资,并非天纵奇才。难得的是他虽然屡试无功,却是心志坚定,不仅毫无放弃之意,反而神色凝重,志气高昂,一幅专注模样。正魔两派修炼方法虽是迥然不同,对于御使法宝的法门却是出于一宗。龙喻风自身修为本高,自然明白沈川所为何事,眼下成败尚且不说,仅凭他本就不错的资质,以及牢不可破的决心,成功御剑,必是指日可待。想到这里,不由得双眼微露精芒,他隐隐感到,眼前这个看似平凡的灵真少年,日后必是极其出色的人材,一念及此,心中不免有了结识之意。
二人小心为上,均是有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不过即使不知姓名,仅从一身道服穿着来看,也知沈川必是灵真弟子,相反地,对于龙喻风魔门御龙使的身份,沈川却是毫无所知,以此来看,倒是龙喻风占了不少便宜。
交谈之中,龙喻风见这少年虽是年少,却是心胸坦荡,言语之中尽显大气,不由心中赞赏。想到他与这黑龙令有所牵连,却又轻轻叹气。正所谓正魔不两立,不知下次相遇之时,能否仍如现在这般畅谈不已?
冷风,暮然吹过。
不知何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已是呈现在龙喻风脑海之中:若能招揽此人为神门效力,岂不是一举两得?
他抬头看了看沈川略显稚气的脸庞,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是了,一个性情如此坚毅之人,怎会轻易作出那离经叛教之事?若是如此,不如想到怀中所携之物,龙喻风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
虽是对沈川心存利用,但自己将龙婴丹赠了与他却是出于本意。这龙婴丹的配方乃是上古不传之秘,早已不现尘世。自己身上的这两枚丹药也是门中仅存的珍品,这乃是两年前自己孤身平定北荒立下大功,门主所赏。自己道行本已精深,实是不需此等脱胎换骨的灵药,不若作他个人情,也好过白白浪费。只是以这仅在古卷中有所记载的灵丸来做赠礼,确实是过于贵重了。
沈川自是不知此事竟有如此内情,否则以他的性格,这份礼却是无论如何都收不得的。
至于沈川服食龙婴丹后无端昏倒之事,龙喻风却是始料为及。按理说,龙婴丹乃是上古灵丸,有些反噬之力也属正常,只是不曾想这药效竟是如此刚猛,沈川虽是修为不深,却也是筋骨强健,如此体魄,竟也无法抵受得住。
眼见他昏倒在地,片刻之间,龙喻风脑中已是掠过了数个念头,是助他疗伤,救他脱险?还是取其性命,以绝后患?一番思来想去,终是将余下的那枚龙婴丹悄悄收起,并用灵药护住沈川心脉,保其无恙。至于黑龙令,龙喻风自忖总要还在碧霞山呆上一年半载,若是这般据为己有,不但于自己无功,反而了身份,多有不利。反正这其中的秘密自己短时间内也是无法参透,索性便留给这个少年好了
“龙叔叔,你在想什么?”
见龙喻风凝神许久,不发一语,韩心儿本是活泼好动的性子,不免大感无趣,终是忍不住轻轻问出声来。
龙喻风跳脱沉思,微笑摇头。黑龙令之事,自己虽是做得干净利落,但沈川无端被牵扯进来,很是无辜。这半年中想必也是受了不少的苦头,说起来,自己的确有些愧对于他。然而此事既出,便有如覆盆之水,再难收回,其中形势复杂,须得从长计议。眼前真正需要思量的,乃是两日后,与灵真派碧波亭之约。
“龙御使,可是休息好了?”语声传来,却是绿衣女子开口相询。
方才,她见龙喻风苦思良久,知他这段时间心神俱疲,的确需要一段时间进行调养,因此也是没有多加打扰。现下龙喻风精神转好,虽是尚未完全恢复过来,但以眼下之势,却是不容自己三人再有耽搁了。
龙喻风道:“属下方才有些心事,劳仙子挂心了。”
绿衣女子默然不语,眼中犹疑神色一闪而过,轻轻地点了点头。
龙喻风面色微惭,向绿衣女子恭敬行了一礼道:“仙子,后日碧波亭之约,我等是否当真要赴?”
绿衣女子略一迟疑,朗然道:“本仙子的话既已说出,便不能让灵真派笑我神门中人言而无信。这碧波亭,本仙子定是要走上一趟的。”
“可是姐姐,灵真派人多势众,若是他们不怀好意,我们却又如何是好?”韩心儿心中担心,脱口道。
绿衣女子微微一笑道:“心儿莫要担心,你方才也说了,我身负‘鬼灵’仙法,到时我孤身前去赴约,难道还怕不能全身而退吗?”
龙喻风听闻此言,大惊道:“仙子怎可孤身涉险请让属下陪同仙子前去,多一个人便多了一分安全。”
韩心儿也在一旁急道:“是啊姐姐,让龙叔叔赔你一同去吧,心儿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绿衣女子咯咯一笑,把龙喻风叫上前来,低声耳语数句。龙喻风神色顿时大为缓和,脸上甚至现出了一丝喜意。
“仙子,此事当真?”
绿衣女子道:“想来再过两日,他们也该到了。”
龙喻风拱手笑道:“仙子神算,属下佩服之至。”
韩心儿不明所以,一脸好奇道:“如此说来,姐姐当真要把那个灵真派女弟子送还回去么?”
绿衣女子神色一黯,幽幽道:“这且容本仙子再想想吧。”
龙喻风见她神色有异,心中不由大感疑惑,问道:“仙子可否告知属下,这个灵真女弟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方才在道场之内,属下听仙子说她”
“不错,”绿衣女子突然打断了龙喻风的话,正言道:“本仙子说她牵涉其中,确是没有冤枉了她,她与此事,本就有着莫大的关联。”
“什么”龙喻风和韩心儿大出意料,双双惊呼出声。
二人的惊疑声中,只听绿衣女子淡淡说道:
“只因她,本就是我神门后裔。”